誰年近八旬的時候不是應該頤養天年,偏偏黎端清還不行,他要繼續為自己的三個兒子打算,為自己的功成名就打算,爭來算去,這次因為“超齡”而不能當評審,也讓他恍然驚覺,自己在別人的眼中也成了“老而不死是為賊”的存在。
這種驚覺讓他憤怒又頹然,這一輩子他只輸給了沈抱石,人老之后才發現,自己最慘烈的失敗是面對時間。
即使是這樣,時間還是沒有放過他,它甚至沒給他去感傷的機會。他的兩個兒子一個當不了評委,一個當不了嘉賓,如果在這樣的一場全國性的比賽里他們家連個露臉的人都沒有,那簡直就是光明正大地對所有人說黎家已經走下坡路了。
這是黎端清絕對不能忍受的。
所以,他放下了尊嚴,承受著恥辱,忍耐著京城同行們異樣的目光,在他兒子被趕出賽場短短三天之后就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京城,于是今天他就靠著那張嘉賓證坐在了這里。
說起來,這個位置還是他的兩個兒子費盡心思給他弄到的,在他后面是各大菜系的大師級人物,在他前面是外籍嘉賓。
怎么看都會是一個被攝像機重點光顧的區域。
他和他的兒子們都對這個位置很滿意。
所以此刻黎端清的身后坐了一個老頭兒,他的名字叫是沈抱石。
黎端清前面的海外嘉賓席上,在他正前方坐著的是一位片兒國國寶級料理大師正川雄一,正川雄一的右手邊坐著一個娃娃臉的中年人是anda國際美食集團的首席華夏菜顧問俞正味。
兔子入了狼窩是什么感覺,大概黎端清一輩子都沒有體會過,只是開賽之前,沈抱云回過頭繞過他跟沈抱石說話的時候,那一聲“小刀”讓黎端清的脖子都徹底僵硬了。
小刀
坐在黎端清身后的沈抱石還沒發現自己前面坐著的就是經年未見的“老朋友”,自己的孫子表現得那么好,他哪有閑情逸致去關注那些糟老頭都是誰。
哎呀,自己可得好好看看,小勺兒只能坐觀眾席,肯定沒自己這里清楚。
在鍋里用自制的醬料爆炒之后調入湯水,熬制濃稠到透而不流滑而不粘就放在一邊。
打開鍋蓋,在水汽蒸騰散去之后能看見籠屜上擺放的加吉魚依然帶了原有的清透紅色。
撇掉蒸出的湯水,在小心地去掉魚身上的各種配料,還用特有的紙沾去了魚上面的那點水分,恢復了干干凈凈的魚看起來依然完整可愛,透著一股天然的新鮮勁兒。
看到魚是這樣的狀態,年輕的廚師臉上露出了一點微微的笑意,他彎腰又拿起了一瓶酒,手輕輕搖晃了一下之后就潑灑在了魚的身上。
接著,在人們不解的目光中,他舉起燃燒器往魚身上一點,魚身上的酒液都燃燒了起來。
明亮的火焰帶著酒精燃燒特有的光暈,這一步看起來頗像是西式調酒的表演,其實也是華夏古老的烹飪技法燎。
古人就用這樣短暫又直接的燃燒,讓同一種食材的口感有了分層,也讓酒香更滲入到了的食物的內里。
酒精燃燒的時候火焰內里是藍白色的外面是燦爛的金黃紅光,如斯火光照在了沈何朝的臉上,就好像此時此刻,也有火焰在他的雙眸中明滅。
火漸漸熄滅,留下的是更加濃郁的魚的鮮香氣。被燎過的魚身上帶了一點深深淺淺的顏色,看起來也更明麗了幾分。
沈何朝舉起刀,快手將魚頭魚尾之外的部分切成了兩厘米左右的厚片,然后他把整條魚都按照原來的樣子擺放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素白深盤上。
手指輕輕一推,他切出的厚片就整齊地往一個方向倒了下去,露出了內在細白的魚肉和粉白豐富的餡料。
一時間在鮮香酒香之外多了一種更加誘發人食欲的香氣,三種香氣混合在一起,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品嘗。
香啊,真香啊。
靠近沈何朝的幾位觀眾都站了起來,引起了后面一陣不滿的噓聲,他們看著這樣色香都近乎絕妙的加吉魚,都按捺不住心里的渴望。
“上菜吧”
“怎么還不停表啊趕緊上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