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臉也氣哼哼的,“可不是嗎,要知道韓煦住這附近,打死我都不會到這里來‘開工’。”他說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上次在永津埠口,是親眼瞧見那煞星和一群潑皮干架咧。”
許是暗巷陰冷,麻子臉說著打了個寒戰,“不對,不是干架,是韓煦一個人,揮著根棍兒就把十來個大漢摁在地上暴打……嘖嘖,你們是沒看見,那小子長了張比娘們兒還好看的臉,打起架來倒能頂幾十個潑婦。”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高個兒啐了一口,打斷了麻子臉的絮叨。
“大哥,那咱們現在怎么辦?”有些呆頭呆腦的那個小子問道。
“我哪知道?”
高個兒恨恨的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兒,“來鎮上一趟,家里的免役錢沒湊夠,還倒欠了關撲場一吊錢,啐!”
原來這三個小子是附近鄉里的農戶,恰逢去年朝廷頒布新政,許以錢銀抵役;又偏巧去歲自打入冬,北地戰事頻繁,于是才出了正月,征兵役的文書就派發到了各地。
康屏是個富庶的魚米鄉,又是沄水和勉江交匯處,常是物阜民豐,尋常百姓安居樂業,自然沒有樂意去北地上戰場的。
這三個農家小子也一樣。
個兒高的那個名叫何七,上元節后就帶著他鄉里的兩個玩伴——麻子臉馮二虎和有些楞頭的劉小山,三人一起到康屏鎮上新開的關撲場碰手氣。
他們想靠撲賣將自家的免役錢湊出來,結果卻反欠了一屁股債。
三個半大小子沒了辦法,就打起了搶錢的主意。
欺軟怕硬的三人在街市上挑挑揀揀好半天,選中了一看就很好欺負的韓燕,尾隨著她來到了寶亭巷。
不成想,才準備動手,就聽說那個煞星韓煦打將過來,嚇得他們三個初次行兇的小混混抱頭鼠竄。
……
“大哥,不對啊。”
馮二虎揚起他的麻子臉,疑惑道:“韓煦不是在御碑坊那兒的溫家武館嗎?怎么突然跑來寶亭巷了?”
他這一問叫另兩人也愣住了。
“就算韓煦真住在寶亭巷,那也得等武館下工之后才會回來吧?”
“啪!”
何七一拍大腿,“去他祖宗的!被騙了!”
“是了,”呆愣愣的劉小山聞言也猛點頭,“細想來,那喊聲也不像男人。”
“不行,回去瞧瞧去!”
……
且不說這頭三人又跑回寶亭橋,阿婉拉著韓燕倒是順利的回了李家。
阿婉閨名李婉柔,是寶亭巷李夫子家的二娘子。
而李二娘此刻,正被她的阿姐李妙柔戳著額頭訓話。
“你怎么這么能耐呢?巷子里那么多人家,你喊誰出來幫忙不行?要你抖機靈去救人?”
李妙柔又氣又急,“你又是哪路的大英雄?再不濟你跑去巷口,喊巡街的捕快來不行嗎?”
阿婉捂著額頭,可憐巴巴,“那不是來不及嘛……燕兒都快掉河里了。”
而且,事實證明,喊誰都沒喊韓煦的名字好用。
當然這話阿婉不敢說,她只敢一邊朝著姐姐訕笑賣乖,一邊抓過韓燕跌倒時擦傷的手掌,假借上藥的動作轉移話題。
“燕兒,你這手這兩天可不能沾水,你不是想跟我娘學刺繡嗎?咱們要做繡活,手最重要,要是傷了粗了,就摸不得精細的料子和線了。”
李妙柔看著妹妹假模假式的樣子,覺得自己都快氣不動了。
“去灶屋端熱水來。”
李妙柔將韓燕拉到自己跟前,阻止阿婉繼續霍霍人家小姑娘。
“傷口都不擦洗干凈,怎么上藥包扎?”
“好,”只要不教訓她,姐姐說什么都好,“還是阿姐心細,我這就去端水。”
阿婉拍著姐姐馬屁,笑得比河邊的迎春花兒還燦爛,拔腿興沖沖就往出走。
才到門口,她又收住腳,“對了,這是鳳翔閣的金絲,阿姐看看給枕巾添個甚花兒好?”
阿婉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袖袋,突然變了臉色。
粉色小襖的袖袋癟癟的,里頭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