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李妙柔成親的日子。
按照康屏的習俗,新娘的娘家人今日要將嫁妝里的家俬用具送去男方家,鋪設新房。
為此,阿婉的大伯和二伯帶著家人,特地從老家云臺里趕來鎮上幫忙。
這會兒正在將那雕花木床小心的拆分開,放到四平車上。
家里人來人往,忙忙碌碌,熱鬧非常。
“阿妙姐姐的床可真好看。”
說話的是二伯家的小堂妹,李妤柔。今年才十一歲,正是看什么都稀奇的時候。
“能不好看嗎,全黃檀的,還有那么精細的雕花,把你賣了都買不上這一張床。”
三堂姐李姝柔沒好氣地瞟了妹妹一眼,語氣里泛著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酸。
“阿姐你說話怎么這么難聽?”
“誰叫你沒見識,丟人現眼。”
……
阿婉扭頭,和李妙柔眼神相觸,姐妹二人默契的一同裝作沒聽見這兩位堂姐妹的對話,只埋頭苦干,幫忙把需要的嫁妝送到前院裝車。
一直忙碌到傍晚時分,伴著一陣爆竹送喜,三輛四平車載著這部分嫁妝物事,緩緩的離開寶亭巷,駛向了王家。
男子們駕車,女眷則要跟去鋪設房間,幾個孩子也想湊熱鬧,于是便都去了王家。
一時間,李家小院倒又恢復了安靜。
“這就都走了啊?”
阿婉站在門口,揉了揉酸脹的腰,喃喃自語。
“是啊,忙了一個月,突然手上沒活兒了,怪不習慣的。”
李妙柔也隨口附和著。
兩姐妹并肩往后院去,看到夕陽余暉下空蕩蕩的書齋,阿婉沒來由的心口一悶。
她的阿姐,是真的要離開這個家了。
她下意識挽緊李妙柔的胳膊,側過頭在姐姐肩膀上蹭了蹭。
“怎么了?”
“沒事,就覺得阿姐今天好香。”
“又說傻話,忙了一天還沒沐浴呢,哪里會香?”
阿婉更用力地蹭了蹭李妙柔,嬌聲嬌氣,“就是香,我阿姐天底下最香!”
李妙柔被她纏得沒法,正要伸手去推阿婉都額頭,就聽顧氏喊她們。
“阿婉,別鬧你姐姐,都去洗洗,早點吃了夕食早點休息,明天可有阿妙累的。”
顧氏說到這,略一停頓,有些艱難卻又堅決道:“明日阿妙的送親宴,阿婉就別去了,家里不能沒人,你留下看家。”
“啊?”
阿婉一臉懵,覺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阿娘,我不能去寶津樓?為…為什么?”
“沒為什么,就是這么安排的。”
阿婉再三同顧氏確認,最后發現她阿娘是真的鐵了心不帶她去送親宴,頓時急得掉起了金豆子。
“阿娘……”
阿婉鼻音濃郁,哀戚戚的去拉顧氏的袖子,卻被顧氏閃躲開,只別開頭不看她。
阿婉不死心,再次哀求著喊了一句“阿娘”,顧氏轉過身,一臉嚴肅。
“李婉柔,是不是不聽話?”
阿婉被顧氏嚇住,眼中含著包淚要掉不掉,撅著嘴低下頭以沉默抗議,小模樣委屈極了。
“阿娘,要不然就讓阿婉去……”
李妙柔開口求情,話未說完就被顧氏打斷,“你別理她,你倆都趕緊去吃飯,晚上早點休息。”
聽顧氏這么說,阿婉便知再也無更改的可能,原本三分假裝的淚意這下變作十分,委屈的感覺在胸腔里來回鼓蕩。
阿婉抹了把淚,也不再聽娘親和姐姐說什么了,轉身蹬蹬跑上樓去,撲到床上埋頭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