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想著,趕緊站起身,扶著墻壁,只靠單腿一蹦一跳地下了樓。
她剛蹦到前院顧氏身邊,自家大門被敲響。
“阿娘,一會兒梁嬸要替她嫂子求阿爹,給她家孫子作保進書院,你可千萬別答應。”
阿婉心急,壓低聲音嘰里咕嚕一通竹筒倒豆子,聽得顧氏滿頭霧水。
卻見虛掩著的大門已被推開,來人正是梁氏和那頭裹布巾的韓伯母。
顧氏和梁氏向來關系不錯,見了來人,也不及細想阿婉剛才說的話到底什么意思,先一步迎上前去。
“香蘭妹子,怎么有空來坐?”
顧氏招呼著梁氏,目光落到跟著進來院里的韓伯母身上,“這位是?”
“這是我家大嫂,家住鎮東門外,不常來寶亭巷。”
梁氏趕緊給雙方介紹,又向著韓伯母道:“這便是李夫子家的娘子,大家伙都叫她李家娘子。”
顧氏待梁氏說完,頷首同韓伯母致意,卻見韓伯母驟然嚇了一跳,朝后縮了縮。
“她……她這臉?”
顧氏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忙著家務,將頭發挽做發髻,梁氏他們來得又急,未及讓她披下半邊垂發遮住刀疤遍布的臉頰。
梁氏和巷子里一些相熟的婦人都是看慣了的,倒也無妨。
韓伯母乍一見如此可怖的臉孔,簡直嚇掉了半條命。
“不好意思,嚇著你們了。”
顧氏說著,側過身,露出另一邊姣好的臉頰,伸手摘下固定半側發髻的小花釵,讓如瀑青絲遮住滿是傷痕的左臉。
這才再次轉過身,面對梁氏和韓伯母二人。
梁氏并不以為怪,韓伯母卻驚得差點忘了來意。
世上竟有這樣的女子嗎?
一半是天姿仙娥,另一半卻如森羅鬼差,若不是親眼所見,韓伯母是做夢都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人。
卻說她被顧氏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但到底也沒真忘了來意,只是同顧氏確實不熟,便抬手用胳膊肘捅了捅梁氏。
示意她快些進入正題。
梁氏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地開了口。
“顧姐姐,那個……李夫子今日不在家?”
話剛出口,梁氏就后悔了,這不是白問嗎?
今兒個又不是休沐,這會兒也不到書院放課的時辰,李叔誠哪會在家。
況且她一個鄰居家的女眷,一來就向主人家打聽人家的官人行蹤,很是失禮。
“不是,我意思是想問李夫子這會兒在哪……”
似乎也不對。
“就那個,我想找李夫子。”
越說越奇怪了,梁氏急得滿頭是汗。
韓伯母其實也急,別看梁氏說了好幾句,硬是說不到點子上,她只能硬著頭皮自己開了口。
“李娘子莫怪,我家弟妹嘴拙,不會說話。”韓伯母說著諂媚地笑了笑。
“是這樣的,我聽弟妹說過,李夫子他曾經替我們家阿煦作保,讓阿煦去了清暉書院,可是真的?”
顧氏先前被梁氏支支吾吾的言辭鬧得弄不清來意,這會兒見韓伯母說話爽利些,便笑著應道:“是有這么回事,一晃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吧?”
顧氏說著不勝唏噓。
“阿煦這孩子太要強了,兩年前退了學就再不肯回書院。官人每每提及他,都痛呼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
韓伯母這會兒倒是不怕顧氏的臉了,上前一步握住顧氏的手,接過話頭熱切地道:“阿煦不愿去書院,這不是還有他侄兒呢嘛?我們今日來就是為了這事。”
顧氏聞言,面露訝然,她尚未明白韓煦不去書院,同他的侄子又有什么關系。
就聽韓伯母繼續道:“如今李夫子也不用給阿煦作保了,不如就給我家福兒作保吧。這不是聽說有夫子作保的學生,一年的束脩只需一貫錢嗎?現在阿煦也不去書院,這么好的機會放著也是白放著,不如就給我家福兒吧,他同阿煦算起來也是堂叔侄,真正是一家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