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翁,大伯和堂兄們都是進過學的,連沐揚和沐微現在也念著書,誰還不會一手棋啊?怎么就給您饞出棋癮來了?”
李珣趴在石磨邊,看著阿爺和阿爹手談。
“他們啊,不行。”
李老爺子笑呵呵的,是真的高興。
“莫說這一大家子,就是放眼咱們云臺里,除了你阿爹,翁翁就找不出一個對手來。”
李珣猜他阿爺這是跟寶亭巷的那些老頭兒一樣,喜歡放大話。
卻不想,李老爺子說的句句屬實。
云臺里的老人,尋常也會在田邊地頭,擺上棋盤煮上茶,方寸間廝殺個痛快。
李老爺子一般也都會跟著看,但從不親自上手。
因為沒意思,回回都是他贏別人,他自己也覺得沒勁,其他人輸多了,也不愛跟李老爺子對手。
而家里的兒孫輩們,雖各有各的聰明之處,卻全不在棋盤上,只有老三這個秀才郎君,能跟他稱得上棋逢對手。
李老爺子笑著想著,眼里帶上些落寞。
他悄悄抬眼打量兒子:也是近四十的人了,臉上不復少年時的意氣風發,平添了些沉穩溫和的儒雅。
李老爺子覺得心口有些悶,農家寒門能出個鐘靈毓秀的人物多不容易呵,本是這十里八鄉最驚才絕艷的少年,是李家宗族舉全族之力供養的希望,卻在二十年前斷了腿,絕了仕途前路,若不然……
罷罷罷,不想了,人生苦短,過去的事爭如一夢,還是忘了放了的好。
李老爺子微闔雙目,暗自勸解自己。
“爹?該你了。”
“來了,你且等著!”
……
這廂爺孫仨圍著個磨盤拼黑白,一時拋卻了韶光,只有日移影斜,換了時辰。
另一邊丁氏帶著大房眾人從油菜地里歸了家。
大家一通寒暄完,瞧見李老爺子正沉迷于和李叔誠下棋,便不作打擾。
倒是李叔誠此局游刃有余,瞧見大哥李伯誼帶著家人回來,遙一拱手算是見禮。
李伯誼見弟弟歸來,也甚欣喜,卻還是先返回屋里,去換下勞作的衣衫。
如此,老李家的院子里,留下的就都是婦人了。
“剛才聽娘說了,今年春忙,大嫂辛苦,侄兒媳婦們也都受累了。”
顧氏挑揀出三個青布包袱,遞給大嫂蘇氏。
“這里頭是我和阿婉給家里人制的春衫,大嫂和侄兒媳婦們一人一身,還有爹娘的兩套。就是時間趕了些,只給大哥和侄兒們另備了些料子,還得勞煩嫂子自行裁剪了。”
蘇氏接過包袱,很是沉手,不由攢起眉頭。
“家里衣衫盡夠呢,你又破費,還不如多攢點錢給三郎和孩子們。”
她說完,自覺語氣太過生硬,便描補了一句,“我承你這份情,但下次還需儉省些。”
蘇氏十七歲嫁給李伯誼時,李叔誠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都說長嫂如母,這句話蘇氏是做了個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