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言之焦頭爛額,“怪我,一時口快,說徐公子是范先生的關門弟子,這些人不同意,要找徐公子理論,我說是我胡謅的,他們不信。”
“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名范門弟子怒道:“對我們來說,這就是天大的事。師承是能隨便說的嗎?吳王不過來拜見過先生兩次,就敢自稱關門弟子,那我們這些追隨師父多年的真正弟子算什么?”
老仆不惱也不爭,“你們都是讀書人,吵吵嚷嚷有辱斯文。”
“嘿,吳王才叫有辱斯文,不對,他算不得讀書人,這樣的做法有辱‘噍類’。”
“這樣好了,我不管什么類不類的,公子就一個人,你們是一群人,那邊的屋子也小,容不下你們全部,推選一位,去與公子面談,解釋誤會,可好?”
眾人還在猶豫,老仆向昌言之道:“你是士兵,干嘛跟一群讀書人爭吵?你的刀劍呢?”
昌言人掀開長袍一角,露出半截腰刀,“帶著呢,能用嗎?”
吊唁者全被嚇了一跳,范門弟子立刻做出決斷,有人道:“咱們這些人當中,安師兄追隨先生最久,由他出面,再合適不過。”
“安師兄”謙讓幾句,越受眾人推舉,于是慨然道:“師父剛剛舍我等而去,本不是爭論的時候,可為學講究根本,師承一亂,根本不存,此事必須問個明白。在下安重遷,入門并非最早,學問并非最深,奉師并非最敬,可是同門散落天下,尚未到齊,今日前來送師的二十二人當中,我算是拜師稍早一些,既蒙推薦,為師正名,敢不奮力當先?”
安重遷還在說下去,老仆向昌言之小聲道:“公子偶爾話也多,至少能聽,不像他,全是廢話。”
昌言之笑了笑,小聲回道:“都是我的錯,給徐公子惹下這么大的麻煩。”
“不必在意,公子經過多少大風大浪,還對付不了幾個讀書的呆子?我看公子的意思,只是覺得有趣。”
“有趣?”
安重遷演進完畢,贏得陣陣喝彩,向老仆道:“煩請帶路,我一個人去見吳王。”
“請。”老仆帶路,到了門口,提醒道:“我家公子已經不做吳王,進去之后,請稱他‘徐公子’。”
“徐公子——他原來不是姓樓嗎?好吧,就是徐公子。”安重遷早知道吳王改姓一事,故意說出來嘲諷一下。
老仆全不在意,推開門,做出請進的手勢,等客人進門,他守在外面。
安重遷在谷中居住多年,熟悉每一間房,進來之后卻稍稍一愣。
范閉的房間向來簡潔無物,如今卻多出一具屏風,將小小的房間分為兩部分,里面是原來的席榻,現在只露出一角,外面靠窗的位置擺設一桌一椅,上有筆墨紙硯,都是從前沒有的東西。
最讓安重遷意外的是,書桌前坐著一名女子。
女子二十幾歲,正伏案極慢地寫字,只露出半邊側臉,已是艷麗無雙,安重遷一見之下,頓時魂飛魄散,全忘了此來的目的,只顧呆呆地望著美人,心中一遍遍自問:世間怎會有此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