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再受詢問,葛通判也不去墳前獻香,叫上隨從,匆匆離去。
范門弟子當中有人脾氣急,葛通判一走,就大聲道:“范先生號稱‘素王’,皇帝見之尚要禮讓三分,師承大事,豈是一名小小的通判能做主的?安師兄太過謙卑,墜了先生的名望。”
安重遷冷臉道:“剛才你怎么不說?”
“哼哼,咱們不必等衙門做主,待我去質問吳王,必要讓他出來當面認錯。”
“于師弟有此雄心,再好不過,我陪你再進去一趟。”
“不必,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我陪你進去。”安重遷堅持,外人以為這是同門情重,他自己心里想的卻全是“菊娘”。
于師弟為人慷慨重義,但是有些嘴笨,安重遷又叫上一人,“嚴師弟,你還是得隨我們進去,外人就算了,咱們三人足夠。”
嚴師弟拱手道:“盡憑師兄安排。”
三人整整衣裳,邁著方步,先后走向吳王住處,到了門口,安重遷轉身小聲提醒道:“小心,屋里不只徐公子一個人。”
“天下之事抬不過一個理字,理在咱們這邊,屋里便是藏著千軍萬馬,我也不怕。”
馮菊娘剛剛描完字,站在桌前欣賞,頗覺滿意,聽到門響,扭頭看來,笑道:“安公子又回來了,喲,還帶來幫手了。”
“嗯嗯。”安重遷很想表現得莊重些,可是一見到此女,就不自覺地扭捏起來。
于師弟隨后,也是一愣,“原來吳王在此金屋藏嬌。”
馮菊娘道:“公子可說錯了,這里是范先生舊居,老先生淡泊,居處想必稱不上‘金屋’,至于我,徐公子身邊的侍女而已,不敢擔‘嬌’之名,徐公子也沒有‘藏’。”
四個字被駁得一字不剩,于師弟哼哼兩聲,“我不與你說,吳王在哪里?”
嚴師弟最后,三人當中,唯有他保持尊嚴,向馮菊娘深深點下頭,一個字不說,目光更是片刻也不停留。
屏風很輕,馮菊娘移開,讓出一片空地,“吳王不在,徐公子倒有一位。”
徐礎仍坐在原處,側對客人,凝望對面,似乎神游物外。
于師弟剛要開口,被安重遷阻止,范門弟子不能不守禮儀,三人同時施禮,安重遷道:“徐公子,這兩位皆是范先生愛徒,這位姓于名瞻,這位姓嚴名微。”
徐礎如夢初醒,雙手撐席,轉過身來,笑道:“得見先生高徒,不勝榮幸。”
于瞻憋著一股氣,不等師兄示意,大聲道:“不管你是吳王,還是徐公子,我只問一句:你為何自稱是范先生關門弟子、領受衣缽?欺世盜名,無過于此!”
“因為這是事實。”
于瞻怒極反笑,“不愧是吳王,臉皮厚極,當面說謊,一點也不臉紅。”
馮菊娘正好捧茶過來,嗔道:“瞧你是名讀書人,怎么說話如此不堪,無緣無故地指責別人說謊,這杯茶……不給你了。安公子、嚴公子請。”
就這么幾句話,安重遷又一次魂飛魄散,于瞻想要反駁,話到嘴邊,總覺得過重,說不出口,唯有嚴微目不斜視,說聲“多謝”,拒絕接茶杯。
徐礎道:“范先生剛走不久,你們在這間屋子里還能感覺到他嗎?”
于瞻剛要開口,被安重遷攔下,向嚴微點頭,示意由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