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問:“它們到底吃了什么?”
朱德康一臉不自然的表情,說“我老家是在一個海島上,今年我回去探家的時候,島上的親戚殺豬,肉特別好吃,帶著一種海水的鮮味,我疑問,他才說豬平時趕到海灘上,吃的都是海邊的貝類和海草……”
莊嚴已經猜到朱德康要說啥了。
“老班長,你該不會是也給豬喂了海里面的東西了吧?”
朱德康咽了口唾沫,說:“前段時間,水上派出所前面的海灘上多了很多海藻之類的東西,一大片一大片沖到了海岸邊,我想著那玩意跟草差不多,所以我去那邊收潲水的時候順便帶了點回來……”
“我懂了……”莊嚴差點沒笑出聲來,說:“你是把那些玩意都撈回來,給豬吃了是吧?”
此時的朱德康沒了老兵的氣勢,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撓撓頭道:“嗯,我確實是拿回來喂豬了,喂了一段時間,后來豬有點兒拉稀,我就沒再喂,我以為就是吃壞了腸胃,沒想到你之后就出事了……”
莊嚴想起了,水上派出所那邊的小碼頭經常停靠著一些安裝著四個馬達俗稱“大飛”的大快艇,還有小炮艇,這些艇多多少少有點兒油污排到海水里。
一般在這種情況下,附近海面的魚看起來沒問題,可撈上來吃都會有柴油味,估計那海藻之類的東西多多少少也有污染。
敢情這朱德康是想養出一批像他們老家一樣的豬,這才想了這么個餿主意,結果弄巧成拙了。
朱德康說:“其實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那玩意吃出問題來,這幾天我反反復復想,也有那個可能。那天當著連長和副連長的面吼你,時候我覺得你倒是挺冤的。”
莊嚴說:“所以你就想著補償我?”
朱德康搖頭:“不,一碼歸一碼,我跟你說這個,是咱做事光明磊落,自己的鍋自己背,不能讓你一新兵蛋子吃啞巴虧,這事我會找機會跟副連長說清楚。至于幫你爭取去教導隊的事情,跟你沒啥關系。我只是想著……”
莊嚴看著朱德康,等他繼續往下說。
朱德康似乎在腦子里組織接下來的言辭,不過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說起。
想了半天才道:“你知道嗎?我當兵的第一年,我比誰都勤快,訓練啥的,一點不落人后,可是后來第三年,我考軍校失敗了,因為文化課不好。從那之后,我知道自己完了,我自己要求去了炊事班,當了班長,我想著就這么退伍算了,可是那年探家的時候……”
“我回到家,但是每天五點半準時就醒了,做夢都能夢到起床號,我覺得好像不適應地方的生活了。這兵當久了,部隊的生活都會滲到你的血液里去,所以我申請留了隊,第四年干完了我又留第五年,想的就是轉志愿兵……”
他抬起頭看著莊嚴,說:“不過我知道,我轉志愿兵的機會很小了。”
莊嚴安慰他道:“老班長,你的軍事那么好……轉志愿兵應該沒問題的。”
朱德康恨恨地拌著粗口罵道:“你個新兵蛋子懂個鳥!你以為志愿兵那么好轉?我們這種作戰部隊,能打的一抓一大把,就算我軍事再好,只要沒在比武上拿到名字,同樣就是個垃圾,轉志愿兵,除非你是技術型人才,否則就是個屁!”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
莊嚴忽然發現,自己稍稍有些理解徐典型了。
每年那么多的年輕人來當兵,想考軍校想轉志愿兵的不是一星半點,可是一個連隊考學的指標和提干的指標就那么幾個,杯水車薪,競爭不可謂不殘酷。
徐典型之所以那么拼命,也許是他本身就有一種危機感。
沉默了一陣。
朱德康又說:“我那天看到你自己在練單雙杠,忽然覺得你這個**兵還可以,人嘛,如果認認真真去追求一件事,是值得別人高看你一眼的,我是不成了,但我可以成全你,莊嚴——”
莊嚴下意識地應了聲:“到!”
朱德康說:“記住,要真的去了教導隊,好好訓練,當個好兵,至少別給我們炊事班丟臉。”
莊嚴用力地點點頭,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