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榮:“讓國老受驚了!流民久不見生機,此地雖有我朝醫者,可染病的人越來越多,仍恐是杯水車薪呀……”語畢,吳大榮不展愁眉,滿臉的憂患。
朔陽欲言又止。
啟:“吳將軍心系黎民,實乃蒼生之幸,我朝之幸啊!”
“末將惶恐,國老言重了!”
朔陽又一次主動去觸碰吳大榮的甲胄,心想:“若有機會身著盔甲,也定要向吳將軍這樣敢擔當、有作為,護身后一方盛世平安。”
行到鎮中,藥王廟。
依舊有三三兩兩的人,不時伏在地上,也有二十幾人癱坐在附近,面無神色。
朔陽想起兒時的自己。疫情猛于虎,可憐自己無去處。
吳大榮輕生對一名手下,“快去通報,前國老……”啟老打斷:“不可,吳將軍不可!老朽負罪之身,萬萬不可呀!”
只見那小兵有些不知所措,吳大榮使個眼色,“快去!”啟老做勢下馬,“不可……”
啟老下馬,即刻到吳大榮跟前接朔陽下馬,然后對著吳大榮說到:“吳將軍,我二人已多有勞駕,決計不敢再叨擾了!況且我運圖難測,恐會給吳將軍帶來不便……”
當年,啟老為燁澤力諫,反受所累,滿朝文臣武將避之不及。吳大榮不拘世俗眼光,已然難得;若再被哪個宵小之輩瞅見,再背地里奏上一疏,那就連累他太大了。
啟老攜朔陽攔在前路,啟:“將軍,請!”吳大榮瞪了剛才的小兵一眼,不再多言;轉而一抱拳,微微叩首,“國老,請!”
一隊人掉頭而去。
朔陽不解。啟:“我們已經受人大恩了!如今,百官避我不急,吳將軍還以禮相待……若非商王曾明言遣七位才仕求學于我,留下了半分環轉余地,這天下,哪還有我立身之所呢!”
朔陽知道,原來對于吳將軍來說,接的是個燙手的差事。“那,先生,剛才藥王廟處,是為何……”
啟:“那處供奉的是百年前的一位姓孫的醫者;他年紀輕輕便辭官歸隱,爾后念及蒼生行艱,遍走天下,懸壺濟世,仁德滿腔;死后,商王感其赤誠,敕令故居修祠,舉國立牌坊百余;而民間不知其詳,口口相傳,奉為神明……”
朔陽興致高漲,耳邊啟老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
民間學文識字者百里無一,一傳十、十再傳百,難免離真相越來越遠……官家修史,民間封神。
史書晦澀難懂,可真正流傳的卻是被神化的奇聞軼事。
入世強者封神,出世智者為仙。
而在這個視角來看,啟老的“閑遲”便屬仙居;朔陽這便領悟了,為何古今賢者會執迷于林深處、荒野上、高山頂……
遠離世間煙火,便會有一種境遇,是為美景,是為仙境。
“先生,朔陽明白了!”
啟老一愣神,心知朔陽悟性極高,但不知他的小腦瓜窺探到了什么。“你明白什么了?”
朔陽:“如神與閣,如藥王廟,在世人心中的,便是流傳在世間的神。先生著史書,出于不平之心,史書的歸屬唯有束之高閣;而民間會用它自己的方式記住您,便是:封神。銘記在心,是為神與。”
啟老汗顏,自己的心事俱被朔陽說中,而在這一刻,他真正把朔陽當成自己的弟子。
而朔陽這便也明白,啟老當初為何會那么在意那只記繁華不聞衰敗的史卷;也許像啟老、像羽國的蕭瀚、像啟老的義子燁澤……他們都是同樣的一群被帝王家的史卷驅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