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接著走,不管遇到誰,拼了!”朔陽能感覺到自己聲音中的震顫,言語中又加快了速度,將藍晴擋在身后;手時刻按在短劍上,不出則以,出則一擊致命。
藍晴盯著他的背影,淚目了。
不知是朔陽太過緊張、傷情復返,還是他有意示弱,走得一瘸一拐。藍晴有意追趕,朔陽總會刻意超出些距離。
他不住地回頭,想要確認自己已經和藍晴拉開距離,再焦急地往前趕。現在他甚至想對面還未出現的那位快點到來,不管是誰,他拼命就是了。這時,他反倒也沒什么別的奢求。
一人出現,棄了馬,自上而下向他們沖來。
朔陽晃見那人一手扶著沙地、半彎著腰著朝自己滑下,腳底帶起好些沙子。
他頓時感覺手上的短劍重了好多,似乎怎么攥都攥不緊。朔陽也沒有正眼看襲來的那個人,主要是不敢,還想著應故意示弱、好一擊制勝。
二十步、十五步……
待還剩四五步的時候,朔陽猛地站起拔劍。那人收勢不住,依舊朝他滑來。
朔陽提前閉上眼睛,猛地一刺。
他本想著“啊……”地叫著給自己壯膽,可臨到生死一線,終于是一聲沒吭就刺出去那一劍。等他睜開眼睛,之間劍入來人胸腹,臉上還是難以置信。血順著劍上的溝槽潺潺而出,順著朔陽握劍的手流下,也沾染到他的衣袖上。
看他并未死絕,欲要趁著最后一口氣抓自己,朔陽慌忙抽劍后退,血噴濺到朔陽臉上、衣上……朔陽被嚇得坐到地上,來人也終于不甘地倒下,滾落沙丘。
藍晴看到這一幕,嚇得也不敢靠近。
朔陽又是一陣惡心涌上心頭,他趴到地上大口喘著氣。這次和逃難時候、在漢武鎮所見的都不一樣,畢竟這一回人是他殺的。
用啟老所授的學問來想,他只是一個無辜的人,同時卻也是個俯首于罪惡的犧牲品。
停了好一會兒,藍晴也強忍著心中的驚懼,慢慢走向朔陽。
當朔陽有所發覺的時候,藍晴已經在他身邊蹲坐了好一會兒了。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本來這世道上,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茍活就是他們的全部,而當朔陽這反抗的一劍刺出去了,就變了……會有人更加惡狠狠地要他死,也會有人將他看作是一條能解救他們的繩子……而在朔陽心底,終于也有了點點螢燭之火,可映星輝。
書簡上的經略,由此,才一點點綻開。
“還有三個……”朔陽的聲音有點沙啞。
突如其來的驚恐被他放在腦后,沉靜地對藍晴說到:“現在應該往回走,不能讓他們覺察出來我們有防備……”
說完便拉起藍晴往回跑。
直到看不到沙丘下的那具尸體,“我身上有血,待會兒來人的話肯定會有警覺……這樣,你在前面,遇到來人就轉身跑,然后我途中會假裝摔倒……”
藍晴低頭,含住眼淚:“嗯嗯。”
朔陽又一次把短劍藏起。
一行龐大的車隊,將朔陽栽種下作為標記的小樹反襯得弱不禁風。
行路太慢,覺察不出顛簸的車駕內。
啟老:“王子莫不是忘記了應允老朽的……”
商紬一笑,“國老,小王并未食言。一應人馬,現均由薛子敬轄制,而銘輝所帶的隨從也并未盡出……”
“你……”
商紬似漫不經心一般將扇子打開,“不必心憂,他二人總不能始終托庇于你我身側。有些風浪,還是讓見識一下的好!”
啟老轉頭,嘆了一口氣。
他明白,往往在一個人弱勢的時候會有太多種幻想。當啟老對商紬說出效忠二字的時候,事情已經脫離他控制了。這兩天,啟老也不住地悔恨,當時或許不該貪念那自己已經遠離許久的王權中心,也不能草草地決定幫朔陽謀求一個未來……
并且,朔陽若能安然歸來,他們也必將面對祭師府的無盡報復,屆時退路全無,唯有選擇在商紬身后棲身了。
商紬突然打斷他的思緒,“記得國老曾對小王說過,那朔陽每有閑暇就會習練武藝。區區四五個人,應不在話下!”一番言語中透著不容質疑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