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夕陽無限好
人間朝夕氣候變化多端，不像邙山那樣終年大雪紛飛。此時人間正值傍晚，夕陽西下，農人下田回家，商人趕集歸來，稚童們依然無憂無惱地在玩耍。此時三人并肩而坐，就坐在一處半山坡上，中間一位老態龍鐘的慈祥老人，兩邊分別坐著一身青衣、白衣的兩位俊秀年輕人。來往人潮流涌，形色匆匆，誰看他們一眼也只當作是富貴人家的老人和兩個孫子出來散步累了，坐在這里休息。還有就是來往婦女或是待字閨中的女子都不禁感嘆一句“好俊俏的模樣。”稍有不同就是前者可以走近調戲兩聲，而后者只能遠遠望去，便連忙低下頭，雙頰微紅。
“這人間的景象才是最自在的。”老樹緩慢說道，他有好久都沒再來過人間了，如今再次回到這里，身邊竟不是自己許諾過要帶她到人間玩耍的小丫頭，也不是那個說也要陪著他們來的年輕人，不免有些唏噓感嘆。“以前小丫頭聽我講我年輕時在人間的故事時，便經常纏著我帶她來這人間轉一轉，還有小塵也說過，要是我們來的話，他也要過來，小塵這個寧愿一直待在邙山懶得動一下的人都主動說要陪我們來人間。可惜了，到現在也沒有機會和他們一起來這人間瞧上一瞧……”
老樹坐在這里，真和普通老人無異，一打開話匣子便說個不停。南宮瑜和莫痕二人分坐兩旁，安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老妖慢慢站了起來。夕陽的余暉灑遍大地，好像鋪上了一層輕紗。在遠方天的盡頭，大片染著夕陽顏色的云朵沉沉飄去。落霞彩云歸，夕陽無限好。老樹緩緩開口：“這人間的夕陽和邙山的白雪，各有千秋，真的比不出個高低。”老樹又說：“你們幫我告訴小塵，我比不出個高低，讓他自己來看看吧。”轉身向前走去……
二人跟在老樹身后慢慢飛著，看這人間的一天在夕陽下緩緩地落幕。突然，飛在前方的老妖停了下來，慢慢下落，地下是一片談不上茂盛的小森林。三人慢慢下落，驚起一片飛鳥。“這里便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這里從一顆小樹苗長成一棵大樹，也是在這里，得道飛升的。再后來啊，”老人頓了頓繼續說道：“這里便不復存在了，花草樹木，鳥獸蟲魚，全部毀于天災。一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一片茂密的森林就這樣沒了……”“后來，我一直沒有再回來過這里，直到今日，一千多年了啊，滄海桑田。當時的一片焦土如今也是慢慢恢復了生機，只是當時的那些老面孔全都不在了，如今，整個人間再也沒有認識我的了。”
老樹妖娓娓道來，雖然言語尋常，可南宮瑜莫痕二人聽來卻是略帶凄涼。是啊，獨自活了一千多年，當初熟識之人都已不在，自己一個人孤單活了千年又有何益？有時候，獨自活著也是一種煎熬。老樹說完，起身飛走。留給這片千年故土最后一次背影，一如當年第一次飛走時的決絕。只是第一次是年少輕狂，這一次卻是物是人非……
三人慢慢向邙山返回，老樹妖依舊慈祥，每過一處，便要講一講以前年輕時在人間的趣事，樂此不疲。而南宮瑜和莫痕心里也漸漸明白了，為何老樹妖偏偏帶著他們倆來人間，為何要他們去轉告凌塵，又為何像個余年不久的老人一樣一直說著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他們越是明白，心里就越是沉重！
再次回到邙山之巔，雖然戰斗已經結束好久，但是戰斗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崩塌的山頭，擊碎的巖石，被掩埋的血跡，還有這漫天飛雪依舊。此時的邙山靈氣外泄已經越來越盛了，從最初的星星點點，到現在的整片整片紫氣從邙山內沖出，直到云霄消融在這漫天飛雪中。老樹直接坐在了山頭雪地里，任風把白雪吹到他的臉上，本就白花花的須發更添一抹雪白。
坐了一會兒，老樹慢慢笑道，像是在自言自語：“邙山的風還是這么凌冽，邙山的雪還是這么晶瑩，可惜了，以后怕是見不到了。說來也可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到頭來竟然又舍不得了。”
南宮瑜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老前輩，你想看這雪不是整天都可以上來看嘛……”老樹妖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孩子，老朽沒能將你的毒給徹底解了，心里一直過意不去。你回去以后，你父親要是問起，你就告訴他，說老樹我對不住他了。說起你爹啊，他整天太忙了，日理萬機的。我和他最后一次見面好像是幾百年前了吧，這不，彈指一揮間就過了幾百年啦。你也瀟灑不了多少年了，到時候等你坐上你爹的位置上，也有你難受的了，哈哈哈……”
“還有莫然那老家伙，說是等他逛悠完了來找我喝茶，這就又轉悠多少年了，也不見他過來，整天神神秘秘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老樹這一輩子真正羨慕的人也就是他莫然了。明明心里有太多執念放不下，還有牽掛不放心的，可還是能那么瀟灑的行走天下。我就不行，放心不下妖界，擔心后代，也就只能一輩子待在這邙山了……”
漫天飛雪，紫氣，冷風。三人并坐在邙山山巔，一老二少彼此都心知肚明。南宮瑜，莫痕誰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老樹站了起來，拂了拂衣衫上的雪花，正色說道：“剛才我是在對晚輩閑談，現在我將面對著的是天帝、冥皇。”南宮瑜、莫痕二人起身站立，微微躬身，俯身傾耳以請。老妖尊一字一句說道：“我們妖、仙、冥三界已經交好數百年，我和你們的父輩也是竭力促進三界關系更加密切。你們又和凌塵素來交心，這個我倒是不太擔心。只是這次妖界事變，我想你們也應該發現了一些端倪，有人從內部想要搞垮妖界。我不知道是誰這么大的手筆，但目前來看，很有可能是那位剛剛即位的新魔王耐不住寂寞了。這個天下，平靜的確實太久了。”
老妖尊說完最后一句，便轉過身去，背對著二人繼續說道：“以后，還是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山上風大，下去休息吧……”
南宮瑜、莫痕后退幾步，對著一代妖尊的背影，一齊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