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死的劍。
“那個,你以前認識楊子煥?楊將軍?我怎么看你為他死了都心甘情愿的。”許小易問道。
黃廚子沉默,只是摸著懷中丫頭,額頭的皺紋緊了起來。
“其實不說也沒事的。”許小易連連擺手,有點尷尬。
“我是在楊家將府長大的。”老黃的聲音很平淡,用以掩飾內心的掙扎。
“我爹是楊家將府的廚子。”他在一句一句的往外蹦。
“小的時候,一起和子煥耍,我比他大六歲,他非要教我種花。”
“有一天楊逸老將軍摸著我的頭說,長大給我當兵好不好?”
“從那天起我就是為了當楊家軍吃飯,練功,做夢。”
“十六歲那年楊老將軍讓我去往邊城歷練,說表現好了回來讓我當他的親兵。”
“我是邊城中最好的。”
“兩年吧,回到京城,楊老將軍說,你這么厲害,當個校尉吧。”
“我只想當他的親兵。”
“我爹在老家那邊給我說了門親事,老將軍也說,是該成家了。”
“我去那邊接親。”
“只是五日而已,回來楊家將府上下五十多口人,就沒了。”
說到這,老黃的嘴已經在打著顫了,眼里都是許小易看不清楚的,發酵了十四年的情緒。
“老將軍,老夫人,楊乘風楊在海小將軍,只有三歲的丫頭楊婧皖,王姨,小玲,除了我爹之外的所有丫鬟下人,全沒了。”
老黃的聲音已經是在咬牙切齒地嘶吼了。
“我爹,我爹,他,他,他在賭坊賭錢,那晚沒有在,他,他,他后來為了和楊家撇清關系,他去誣告楊老將軍要叛國奪位!”
“他被賞了好多銀兩。”
“他說,他說,兒呀,我們有錢了,可以置一個院子,給你和你妻子住。”
“我拋下了哭著讓我別走的妻子,我推倒了在我身前攔著我的親生父親。”
“我殺了幾個參與過那晚楊家血案的人,被抓了。”
“我想殺那狗養的燕王,我殺不了,我想殺那忘恩負義的公孫清羽,我也殺不了。”
“我想殺了我爹,我下不了手。”
“我不知道為什么偷偷被放了,應該是老將軍的某個部下。”
“有人把我送出城,還把丫頭給了我。”
“我不知道做什么,不知道怎么活,不敢去找子煥,每天都是喝酒喝到大醉,那人給的盤纏花完后我就像乞丐一樣睡在街上等死。”
“丫頭子會自己出去,晚上會給我帶來一些吃的。”
“這個城呆一年,那個城呆兩年。”
“有一天看著丫頭子叼著吃的來找我,突然就想著得活成個人樣子呀。”
“半年前來到了豐城,就拿我恨的要死的爹教我的本事,做了廚子。”
“怕,怕見到子煥,怕子煥認出我。”
老黃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突然就不說話了。
許小易在想著怎么安慰他。
可哪有什么語言能安慰他。
他本是情愿舍棄校尉之職,也鐵心在楊逸將軍身邊做個親兵的熱血兒郎,卻在楊家被滅門時沒能在場身死求個平生無憾,已經是滿滿的愧疚。他的親生父親更是親手將他推入了心如死灰的萬丈深淵,讓他兒時便為之自強的心念破滅的徹徹底底。
說起來也是寥寥幾句話而已。
這個城一年,那個城兩年,也就十四年的日夜。
也就十四年活得人不人像人,鬼不像鬼,心里裝著愧疚與難安,與一條給他找吃的不讓他死掉的狗相依為命十四年而已。
可,如今這個沒有半點生氣的胖子,他也曾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