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意外,他身上最大的變化,卻是那雙四十三碼的大腳板。
他的鞋子不知什么時候殘破了,此刻腳上穿著的赫然是一雙胡亂編制起來的草鞋,白色的皮膚幾乎已經看不見,腳面變得黝黑發黃,看上去就像是在地里忙碌了一輩子的老農夫的腳,腳底是一層新磨出來的血泡,以及一些砂石磨破的血痕。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馬丁·路德神甫在這些日子中,始終在用腳走路。
就在這倆個月里,他用自己的一雙大腳,從科森扎到羅馬,又從羅馬到佩斯卡拉,到圣馬力諾,最后又到佛羅倫薩,這中間加起來一共幾千公里的路程,他生生用自己的一雙大腳走了出來。
平均下來每天要走的路,在五十公里以上。
在這種情況下,一雙腳被磨成這個樣子,也就顯得十分合理了。
神甫,是一個受人尊敬的職業,他們大都從小生活在修道院中,雖不說是養尊處優,可也是沒經受過什么大風大浪的人群。
很難想象在這種生活條件下長大的路德神甫,是如何堅持下來走過這些路程的,可他就是做到了,他并不是沒錢雇傭馬車,他只是想要這樣去做,于是,就做到了。
倆個多月過去,路德神甫的外表看上去似乎相當凄慘,不過相比起來更加凄慘的,是他的靈魂。
此刻,神甫的眼中充滿了迷茫之色,仿佛一個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一般,嘴里始終喃喃念叨著:“為什么,為什么......”
他的背上背著一個書匣,里邊裝滿了已經寫滿內容的紙本,還有一些空白的本子,留作備用。
他的手上也捏著紙和筆,一旦看到和贖罪券有關的故事,他就會立刻把事情寫在本子上,并加上自己的一些評語。
這本書還是叫救贖之書,不過寫的越多,神甫眼中的迷茫之色也就越多。
最開始,他對這些故事的評語,大都是在贊美上帝,歌頌贖罪券的偉大,救贖世人的功績,就算偶然出現一些問題,他也會洋洋灑灑寫上數百上千字,來為贖罪券辯解,最后把問題的責任歸結到使用者自身的不虔誠上。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閱歷的增加,神甫心中的想法也逐漸產生了一些變化。
他看到了,他看到很多人在咒罵這可怕的疾病,也看到很多因疾病而身陷痛苦的人民,有些時候,這些人民嘴里會迸發出一些不敬神的言論:比如說這場瘟疫是上帝的詛咒,再比如說贖罪券根本就是沒用的廢紙等等。
這讓他一度非常的憤怒,只是看的多了,路德神甫也就逐漸平靜下來,并且......他開始反思。
一些有些反叛,有些恐怖的念頭開始在他心里滋生出來,仿佛不受控制的雜草一般,他越是想去壓抑這些念頭,念頭便越發瘋狂的涌險出來。
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抓到岸上的魚一般,內心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