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單薄補丁衣服的她似乎沒有重量,有些硌手,她早已瘦骨嶙峋。
太陽西沉,這世上能擺脫黑暗的,只有黑暗。
里正的大兒子舉著火把開路,后邊的里正鞋跟都沒提全,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夏成財家跑。
幸虧他今天從鎮上早回來了,不然后果不堪設想,就現在情況也不容樂觀,深怕趕到時看見院里死個人,他愛惜羽毛一輩子,臨了就要功成身退時,出了村民殺人的大事,殺的還不是別人,夏致家兒媳婦。
夏致死前的殷殷囑還托在耳邊,仿佛還沒消散。
他們從小光屁股時就在一起,在村里打過架,在學堂小聲說過話,磕磕絆絆的就上了歲數,老頭子們湊一起喜歡嘮的就是憶往昔,憶往昔,夏致是個人物,學堂里獨一份兒的舉人老爺,而做為舉人的兄弟,他走路都昂首帶風。
可惜好景不長,夏致就被撤了功名。自己氣不過,和夏致打了一架,這一架他勝了,夏致滿臉是傷,可心里就是不得勁兒,夏致沒有還手,任他打。
從此他們就沒再說過話,慢慢的自己這個略有文化的人當了里正,而夏致黑夜白天的在田間地頭忙活,地里的土必須沒有結塊,秧苗必須成排,壟溝也不能有一棵雜草,他覺得他瘋了,凈做無用的事,秋收時又不會比別家多打一捧糧食。
慢慢的,本是風華少年的夏致累成了小老頭,累的只能癱在炕上喘氣。
他死前誰也沒見,點名要他去。
夏致攥著他的手,從未哭過的老淚縱橫,夏致說,兄弟,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別人都不知道你,但是我知道你,你最仗義,這輩子算兄弟欠你,看顧著點我兒子,我不放心那個女人,兄弟謝謝你,我要去見桂娘了......
本應鮮衣怒馬的少年,死的無聲無息。
夏小月披頭散發的從溝里爬了出來,感覺自己在用生命打架,這一天,飯沒吃一口,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死又不讓死,鬧鬧吵吵的不著消停,誰有她穿越穿的可憐?
聽見里正喊著谷大夫快點兒走的聲音,知道夏巡把人喊來了,放下心來,夏小雪不知道跑哪去了,自己真的干不過她,看著文文弱弱的,力氣倒很大,腦子又聰明,跟小黑胖子不是一個等級啊。
里正王木進了院子,夜色里,夏玉書仍舊抱著邵淑蘭,火把從夏玉書臉前晃過,夏玉書面無表情卻如人間煞神。
里正看見被抱著的人,臉上血糊了一片,當時就感覺頭暈目眩:“快快,老谷,快看看。”
谷大夫上前翻了翻邵淑蘭眼皮,叩了叩脈搏:“上屋里,上屋里看。”
里正媳婦和兒媳婦趕緊上手,七手八腳的把人從夏玉書懷里搶出來,扶到了屋里。
“這屋里咋這么涼?”
但是沒人回答,緊接著谷大夫又喊:“把人放炕上,油燈點上!”
夏小月擠進了屋,到處找油燈。夏巡紅著臉:“家里沒油燈。”
“火把拿進來。”
“人出去點,讓火把進來,屋里裝不下。”
夏小月拉著夏巡快步出了屋,怕耽誤救命時間,趕忙給火把騰出地方,而東院,緊閉房門漆黑一片,不知道是裝睡,還是有恃無恐。
夏巡心提著注意著屋里的聲音,娘還活著嗎?心里急的跑馬,卻只能站外邊等。
“哎呀!”屋里傳出女人的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