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大船順流入湖,聲勢浩大,雖為賓客卻勝主家。
鑒真起身迎了出去,一一招呼。
當先來的便是禪宗少林寺的見性大和尚,大和尚雖已年逾古稀,須眉如雪,卻仍舊精神矍鑠,氣息綿長,顯是內修精醇,業已臻于佛化之境,與鑒真和尚相比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和尚慈眉善目,甚是和藹,只是言語不多,見了鑒真只呼一聲佛號,并未多加寒暄,倒是對崇真、崇妙頗有關注,行至二者身前,細聲詢問道:“小和尚修業如何?”
二小僧不言,看向師父,鑒真微微一笑,回道:“答我座師。善哉!善哉!崇真、崇妙修業刻苦,進展很大!”他言語間對見性和尚尤為恭敬,皆因他青年時曾在見性座下修行,因此見性也算得他半個師父。
隨即鑒真又示意崇真、崇妙師兄弟上前與之見禮,二人亦是非常恭敬,禮畢之后便將大和尚引入亭中首座。
大和尚之后來的便是天師府青鳥道君張符,其人年過五十而無半分衰老之像,一襲青紫冠袍,身長八尺有余而形貌昳麗,面籠紫氣,口吐氤氳,飄飄然果有神仙之概。他雖刻意將神氣內斂,但依稀可觀大概,頭頂三花,黃庭五氣,三花聚頂,五氣朝元,這便是道門中人超凡入圣,脫凡胎、換仙骨,步入先天之境的標志。
鑒真尚未迎出去,張符便已自行走進來坐下,環視一眼后滿臉可惜狀,直嘆道:“如此盛會,竟然無酒,實在來錯了。”
鑒真笑回:“律宗門人不飲酒,請恕招待不周。”
“小氣!”張符袖袍一掃,說道:“我已聞著酒香了,竟還藏著?”
“好鼻子!”李奴月此時躍了出來,將腰間的酒葫蘆啟開,對張符得意說道:“您說的酒香是我這個吧?”
張符鼻尖掃過酒葫蘆,一道奇異酒香沁入心脾,令其食指大開。“好酒!好酒!”張符開懷贊道。
李奴月聞言竟拍了拍張符肩膀,說道:“你是懂酒之人,我們應當做朋友才是!我請你喝酒!”
“奴月兒!不可無禮!”春秋趕忙前來制止。
“你這姑娘!”張符此時卻怫然不悅,說道:“這小兄弟要請我喝酒,又怎么無禮了?”
春秋啞然。
鑒真微笑。
見性大和尚笑得最開懷,說道:“這兩人確實該做朋友才對!”
李奴月與張符二人便于亭中對飲起來,這場景多少顯得奇怪,以致東瀛遣唐使們面面相覷,不得其理,由以十六夜姑娘為最。
她只覺得,眼前這少年,有趣得很。
再后又一艘方身圓頂的大船姍姍來遲,甲板上立著的一位老者,便是來自君子堂的孔大先生孔如珪。這孔大先生身形高大卻顯佝僂,拄一根木杖,形態虛弱卻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勁勢。君子堂源自孔夫子,儒學一脈,源遠流長,承天下之氣運,勢力龐大,根系錯綜復雜,無論是廟堂還是江湖,君子堂都有相當大的影響力,似金大川那般粗人可以瞧不上尋常讀書人卻萬不敢看不起孔氏族人。孔大先生乃是這一代的孔門大族長,在孔門之中輩分最高,身份最為尊貴。大先生以文入道,以儒證道,氣運加身,如今已是半步儒圣的境界。
老儒士入亭來,鑒真相迎,喜道:“怕您不來,貧僧去了東瀛辱沒國學便是大罪過了!”
孔大先生拂手道:“鑒真大師莫要自謙,依你學問,何來辱沒一說?”
隨即二人攜手入席。
如此一來,三宗已然就位,就連在岸上巡查的羅馬瘦看了也暗自感嘆:“儒釋道三宗,真是好大的氣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