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是少爺準許過的,過幾年他考得功名,又有你在八王爺跟前吹風,定是能討個好官職!”
聽了嬤嬤這樣說,晴兒才勉強笑笑,自言自語道“原來少爺知道。”
幻境變虛,緊跟著就重現宴席,晴兒姑娘又跳了那段舞,還是許多人喝彩。
秦沛坐在暗里頭,眼神鎖在晴兒臉旁的淚痕上,面色蒼白。
一個老頭模樣的男人緩步走到晴兒身邊,拉起她的手,笑瞇瞇的摸來摸去。
“姑娘身姿曼妙,堪比天上仙女,老夫喜得美人,今日必要大開宴席!都來,都來!”
秦沛又是如此坐到諸位退席,郁郁寡歡。
此時的晴兒姑娘見到了他,再不似從前般活潑,只是坐在他跟前抓起酒一飲而盡。
秦沛伸手要阻攔,卻收回,看著腿上的烏紗帽,這帽子沉死千金,禁錮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想起母親,想起已故的父親,牙咬得吱吱作響。
她還是如那日般被嗆的輕咳,面露難色道:“公子又是喝到散場。”晴兒捏著酒杯,眼色倦淡,身子不由得發抖。
“在下,在下,在下。”他顫抖著說著,臉色青一陣,紫一陣,手心里攥滿了虛汗。
晴兒抬眼看了看他,眸子里失了光,失望說道:“公子若是跟他們這些人一樣,都是滿口道賀,倒也不必開口了。”
秦沛緊緊咬著牙,看著晴兒姑娘年紀輕輕,經此一事像是老了十幾歲。她從前是多活潑,自己來而許久他便看了許久。
“他從未問過我愿不愿,我在他面前跳了六年的舞,終究不如朝廷俸祿,劉家香火鼎盛。”
秦沛清楚她說的是誰,肯定不是他罷了。
晴兒姑娘低頭,雨點大的淚珠子霹靂吧啦掉在繡金線的裙子上,瘦小肩膀突兀的掛著不該有的金飾銀花,壓的她喘不過氣,陣陣抽泣。
“姑娘,姑娘別傷心。”此時外頭下上了雨,瓢潑般。他環視四周,并沒有人,連一個灑掃的下人都沒有。
雨聲很大,即便他說什么沒人聽得見,也沒人會管。
他喉結上下滾動,手朝著晴兒瘦小的身子伸過去,他想拍拍她的肩膀,道一聲“別怕”,道一聲“跟我走”。
可那烏紗帽噗通掉到地上,小小的帽子竟震了他一身冷汗,旋即收回手。就連堵在喉嚨的話也是猶如無數刀片,連喘息都紛紛割的心痛難忍。
“晴兒,快來,王爺的聘禮送到了!”
晴兒聽見這聲喚,用力抹著眼淚,站起身,哽咽說道“公子,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還是快回家吧。”
說完,她像赴死般,沖到了燈火通明的房間里。那房間擠滿了黑影與笑聲,擠滿了道賀聲。
都在說她好福氣,都在說她前途無量,都在說她嫁入富貴家,早享富貴命。
秦沛壓著眼中怒氣,連將桌上酒器一掃而下的勇氣都沒有。
而后,九木只瞧見兩只穿著玉底鞋的小腳在頭頂晃蕩。
啪,這邊的秦沛一拳錘在桌子上,四周幻象化做水汽,完全消失。
天空還是那輪殘月,沒有半分烏云遮擋。
“我早該,我早該去求親的!”他開始面目猙獰的撕嚎,不斷捋著身上的墨綠色官府。
徐仁卿默默走到一邊撿起墻角處尸骨頭上的烏紗帽,拍拍陳年積滿的灰塵。
“晴兒,晴兒她才十六歲啊!她才十六歲!”
“八王爺年過半百!黃土埋了半截!我想,我想她能堅持,能堅持到他身死!”秦沛失聲吼叫,聲音開始雜亂,四周的尸骨也開始震動。
“他死了!我就會娶她,我等她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