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跪在地上,抓著自己的臉,指甲縫里刮出道道肉泥,原本還算清秀的臉瞬間驚悚。
“她說,她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不信,在酒桌子上等了許多年,新人來了又走,一波換了又一波。”
“我想著,我想著只要我不走,只要這酒桌還在,我早晚能等到。”
“可為什么她不來?為什么她不來找我?”
九木被這兩聲嘶吼喊的心亂如麻,皺眉說道:“你不要太執著。”
又想著這都是什么單子,平白無故的扔上個諸神瞧不上眼的鬼來給她堵心。
然而秦沛并沒因她這話稍有收斂,反倒仰面夠起頭,突然狠戾喊道:“我執著?他!不也一樣執著?”
她順著秦沛的手指看向身后,那只有徐仁卿捏著烏紗帽垂頭站著。
九木見勢起身,抽劍對準他的腦袋利落砍去,卻被一陣氣力阻擋遲遲落不下刀刃。
“你要勸也是勸他啊!我困在這幻境里,你們來做看客,難道就自以為不是戲中人嗎?”
她慌亂之中又看了眼徐仁卿,那道身影似乎已經融進了尸骨里一動不動。
九木連忙喊道“仁卿!別受了他的蠱惑!”,自知若是入了幻境中便是再也出不來了,他便是第二個秦沛!
徐仁卿手中勾著的烏紗帽叮當的掉在地上,重新骨碌進墻角里。他的手雖握成拳形,可似乎沒有力氣讓它堅硬不可摧。
他就知道此番絕不是巧合,看來自己這是被人擺了一道,難怪四周不止鬼氣濃厚。
九木壓著刃推到秦沛面前,逐漸割入他的鼻梁。
可他的嘴還是說個不停,黑洞洞的喉嚨吐出陣陣粘稠灰煙,落到地上尸骨。
“我知道我成了鬼,她轉世投了生,至死不能在一起。可你呢,你也是,至。。。”
只見一陣輕薄白光纏進秦沛喉嚨里,剎那間面目猙獰的伸手胡亂抓著,叫喊不出聲來。
九木便趁機一刀劈下砍成兩半。
此時天空淅瀝瀝的小雨落下,結界沒了支撐,幻境也瞬間破碎。
她臉上的黑漿伴著雨水攪和在一起,收刀入鞘緩緩抬眼看向徐仁卿。
這個鬼只不過是個自以為癡情的蹩腳貓。
“仁卿。”她緩緩走進墻邊一動不動的男子,輕輕撫上他的肩膀,又淺喚一聲:“仁卿。”
九木實際上根本看不懂徐仁卿臉上到底是什么表情,極其鎮定的上半張臉與雙唇顫抖蒼白的下半張臉,似乎是屬于兩個不同人的。
徐仁卿愣住須臾,發覺肩膀上略帶溫熱的手心是緊貼著濕透衣衫的,瞬間舒口氣,內心道“她在這。”
便回過神來,臉上掛著斑駁水跡,絲毫不關心她臉上此時已被染上臟痕,低聲道“阿九,該回去了。”
九木想著他是被那副場景嚇昏了頭,連忙挽上他的手臂,只怪自己為了文書上所說的十年壽命又沖動了。
徐仁卿身子削弱,自己更不該如此。
到了客棧,他褪去濕透的衣裳,只簡單系了輕薄的內衫悵然坐在床上。
九木已經站在門口等了許久,遲遲不敢敲門。
秦沛是個搬不上臺面的小插曲沒錯,但他指著徐仁卿未說完的那句話到底還是無法不管不顧。
徐仁卿能固執什么,難道他在那種地方開了藥鋪,是在等什么心上人嗎?亦或只是小鬼魅人心智的卑劣手段?
“阿九等了許久,進來吧。”
她抱著徐仁卿遺落在馬車里的披風,進門直奔屋內,佯裝沒有心事的遞到他跟前。
徐仁卿微仰著頭,零散黑發貼在俊美臉龐,低語:“阿九,坐。”
九木背對他而坐,坐的盡量遠。
他視線順著瘦小的背直接滑至屬于女子的窄肩,他抬手夠了夠,卻只摸到由筷子中散落出的一縷黑發,冰涼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