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閉月與漂亮女子一路同行,卻是各有心事。
她已經看出來面前這個絕色美人就是孤山圣女,但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只是東拉西扯試探她。
那女人果然不小心露出破綻,急道:“你娘認得我么?”
云閉月道:“姐姐又不是江湖中有聲望的女俠,如孤山圣女一般,娘怎認得你?”
那女人自知說走了嘴,囁嚅道:“我……那么……”
又是一陣銀鈴似的嬌笑,云閉月道:“姐姐倒不必怕我娘,小妹卻擔心娘怕姐姐呢!”
那女人更感大惑不解,急切道:“請小妹詳示。”
云閉月道:“你想呀,我娘被江湖人稱第一美人,自不愿天下尚有美貌逾她者,便是有,也當然不想見著,這叫做眼不見心不煩。小妹倘若帶姐姐上了山莊,娘一見之下花容失色,羞慚難當。追究起來,豈非降罪于我?”
言罷俏面頓生愁云,真如遇到了極難解決的問題一般,兀自苦苦思索。
那美貌女子卻更加著急,道:“姐姐素來仰慕令堂人品武功,拜會遮月山莊主人乃是平生所愿,此外并無他意。看來姐姐只有遺憾終生了。”
言罷長嘆一聲,久久未絕,傷感之色甚濃。
云閉月道:“姐姐也毋須憂慮,常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倘若姐姐肯聽我吩咐,小妹倒有個計較,一定準兒是兩全其美。”
那女人妙目一亮,清雅的雙頰忽現喜色,道:“如何兩全其美,快說與姐姐聽。”
云姑娘神秘一笑,并不答話。卻從懷中摸出一團軟綿綿的物事來,巧手撥弄一番,罩在自己臉山,一張嬌艷美麗的俊面頓時變得猙獰可怖,丑陋之極。這才笑道:“姐姐還識得小妹么?”
那女人見狀心中已然明白其意,心道:你要我作踐自己么?當真是豈有此理!
轉念一想,遮月山莊壁壘森嚴,有閻羅老祖左右使者把守,若非施計,確乎難以進入。見不著云遮月便難尋閻羅老祖蹤跡,自己十數年心血,豈非付諸東流?心念至此,芳心一橫,道:“妙計,小妹果然聰明不讓于男兒,這人皮面具便借姐姐一用。”
究竟愛美之心很重,嘴上雖然輕輕松松,待她接過丑陋的人皮面具欲往臉上戴時,不由地皺起眉頭,胸中惡心難當,直欲吐出來。
猶豫良久,銀牙一咬,罩上面具。
云姑娘見狀禁不住拍手稱快,道:“英雄落難,佳人失寵,自古至今何止千萬,姐姐便學學那臥薪嘗膽的越王勾踐卻又何妨。”
俏面掩在面具之下,芳容難展,本不下于明珠投暗,衣錦夜行。這“臥薪嘗膽”的比喻倒也妥帖得緊。
到了遮月山莊之時,日已西沉。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巍峨的山莊掩映于晚霞暮靄之中,更添得幾縷炊煙,幾只鴻影,幾聲鴉鳴,給人一種悲涼、沉郁、神秘之感。
遮月山雖無東岳泰山千仞之高,卻不失西岳華山之峻拔陡峭。方圓數百里,僅有一峽谷入口。
遮月山莊便建在半山腰的飛云崖上。
飛云崖背南向北斜刺里插出去,甚是險峻,遠處仰觀,恍若一抹飛云。
背后的峭壁直如刀削斧砍,仰首只一線天而已。當真是“若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
每至十五,月明星稀,于此處觀之,自有一番悠悠超凡入圣情懷,與別處大相異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