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此時像是春天里盛開了各式芬芳的花圃,女同學們就像是見了花蜜的蜜蜂——嗡嗡躁動,而曹舒蕊總是顯得那么格格不入,她安靜得像顆花圃里的小石頭,望著美術室左邊擺放在地上的油畫和顏料一動不動,似乎又在腦海里刻畫著什么。
而沈老師卻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存在,他和其他同學交流之際,眼神不時飄向那個對任何事情不理不睬的曹舒蕊。
“小蕊,爸這邊還有點事,今天不能去接你了,你給你媽打個電話,讓她去接。”
“好了,我知道了。”
“不是,還是我打吧,要你打你肯定不打,你可千萬不能自己回去,現在街上壞人多的很,你一女孩子,很容易……”
“我真的知道了,我要掛啦。”曹舒蕊對她爸的嘮叨非常不耐煩,因為從小到大,這些話語已經在她腦海循環過無限次了,自己已不再是那個需要大人跟在身邊的三歲小孩。
“不行不行,還是我自己打給……”沒等自己把話說完,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
曹舒蕊感覺從放學到現在的這4、5個小時的自由對她來說無比珍貴,從小到大,爸爸對她的管控非常嚴厲,由于爸媽都忙于工作,經常加班無法天天接送,所以曹舒蕊從小學開始已經被送寄宿學校,從不讓其單獨外出,即使是到對面小區的同學家里,也會陪同要不就不允許。她非常清晰地記得爸爸向媽媽的兩次大發雷霆都是因她而起,一次是在她大概4、5歲的時候,由于自己頑皮擅自到樓下和其他小朋友玩耍;另外一次是媽媽已經同意了她到同學家參加生日派對,只是因為媽媽沒有接送,爸爸就狠狠斥責了媽媽,導致她離家半個月后才回來,其間媽媽也偶爾同意她外出,只是剛好沒被發現而已。多年過去了,她也已經是個16歲的將近成年的人了,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性格也變得孤僻寡言,仿佛除了游戲就再無其他小天地。
今天她終于可以和張倩,像脫了繩的小狗肆意逛著最普通的街、試著最普通的衣服、吃著最普通的食物、看著隨意的一部電影。
“你不怕你爸回去說你嗎?”
“他今天忙,能不能回家還是個問題。再說,是他自己沒空來接的。”
“我覺得你爸其他方面都好,就是管你管得太夸張了,都多大個人,要是我,我受不了。”張倩聳拉著肩嘖嘖其言。
“難得和你出來,你一定要說這晦氣的話嗎?”
“好好好,不說,不說。我們等下去哪?”張倩提高了聲調,一臉期待地看著曹舒蕊。
“呃……去你家坐一會兒?”曹舒蕊跳動著靈動的眉毛微笑著看向同學。
“嗯……你知道嗎?”張倩沉默許久突然板著正經的臉對著曹舒蕊說。
“什么?”
“你笑起來真心丑。”張倩說完就跑了。
曹舒蕊還以為她要跟自己說什么,一聽卻是挖苦的話,她笑著追向前,明朗的笑聲響徹夜空,歡樂的微小粒子隨著曹舒蕊的跑動在空氣中擴散,自帶韻律似的集中在暗黃的路燈下舞動,而一只飛蛾的到來,如同魔鬼的使者,揮動著它的雙翼將它們消滅殆盡,一股壓迫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流從路燈后面的黑暗處開始蔓延,一個身影,熟悉的黑色連帽衛衣,熟悉的糖果的裂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