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嶺孤寂的山脊上,連同清冷夜風一同到來的,還有那些手持黑鐮的綠眼狼卒。
至今不明白這些隕島蠻子天降何處的四氏,兩百年來巡守這片“三絕一通”之地的守望者,不僅對敵情不夠了解,還錯過了轉移的時機,在經歷了繁城和趕石坡上的大戰之后,已經無力扭轉乾坤。
此時的四氏后人,羽翼未豐如風雪兒、夏寂、獨孤兗寒、曹樓、獨孤杏雨等,構成了最后的一道防線。
天罡紫微陣再一次發揮了它的作用。
盡管生澀、不足,規模也小得太多,但是他們經受住了狼卒的第一次沖擊,這些燃著綠眼似人非人的怪物,在上一場的對局中,已經見識過了此陣的威力。
風羽的妹妹風雪兒與昔日同伴們站在一起,盡管只有十三歲,面對那些來勢洶洶,一臉兇橫殘暴的狼卒,內心充滿恐懼和慌亂,但她已經做好了堅持到底的準備,緊緊咬住嘴唇,汗水從雪白面頰上流下,粘住絲絲長發,愈發襯托出她的清冷氣質。
她的身邊,是大大小小和她差不多的孩子,他們大都臉上稚氣未脫,尚不識人間真正愁苦滋味的年紀,卻在面臨著從未得見的困境,他們有的剛剛失去親人,眼里滿是痛苦和仇恨,有的為了保護自己個親人,不得不鼓起勇氣。
但毋庸置疑,這是他們有史以來最為團結、勇敢的一次,他們拋棄了以往那些小小的成見與不快,他們彼此鼓勵,相互傳遞希望,他們也期待著奇跡的出現,甚至那些傳說中的英雄的出現,舉手之間,蕩盡眼前敵人。
但如此寒夜,世間清醒尚且難得,有怎么可能會發生那種渺茫的可能呢?
潮水一般的狼卒發起了第二次沖擊,然后是第三次……
預想的炎妖關援軍依舊沒有到來。
那支本該已經抵達的帝國軍隊,此時正在青天嶺的另一側安營扎寨,營中滿地狼藉,八千兵士橫七豎八倒臥著,鼾聲囈語混雜酒肉之腥,已經徹底的醉倒不知事了。
陣型最終還是在絕望的呼喊中潰散……
至豐十七年秋初,不知為何走漏了風聲以后,也就是半個壟洲聽聞繁城破滅,風氏滅亡后近一月,繁城——這座西南邊陲的小城,這才真正遭受了滅頂之災,一旦一夕之間,守望繁城近兩百年的四氏也到來生死存亡的關頭。
夜色愈發清冷,天光還沒有到來。
獨孤兗寒失去了以往的沉穩,他的刀刃卡在了狼卒的肩胛骨上。
他使勁擺脫,狼卒緊緊抓住長刀,面色猙獰笑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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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狼卒黑鐮揮過,他身不由己,倒了下去。
這一刻,他側眼看到三長老滿身血污,撂倒一排狼卒,迅速又有狼卒將他團團圍住;
五伯公獨孤木常掄起一個狼卒,掃飛幾個狼卒,突然一把槍頭破胸而出,身子一歪倒下去了;
年邁祖父將一個狼卒劈為兩段,四面卻伸出數不清的黑鐮……
周遭廝殺聲漸漸變少,沒有了更多抗爭的身影。
風雪兒的雙手劍僅剩一把,她汗水濕透浹背,身上早已血跡斑斑,一手緊緊攥著娘親的手,這個武力不及十三歲女兒的風氏族長夫人,依舊目無懼色,且臉帶威儀。
她們的身旁,是那僅存的百余名族中老幼,而身后,是夜風凜凜的一方懸崖。
風氏大長老風晉,一人一劍站在前方,他腳下的泥土被流淌的溫熱所包裹,正在漸漸冷卻凝固。
幾丈開外,三張猙獰面孔緊緊盯著他們,像是在等待時機致命一擊,又或許是在打著其他什么主意。
那是拓步赫的三個狼衛,他們暫時沒有妄動,眼前這個不動聲色的老頭沉穩棘手,他們接連丟了兩條人命。
一個獨眼持長槍的人縱身而來,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尸身,瞪著風晉弩了一下嘴,似乎在問:“是你殺了他們?”
風晉面無表情,他知道這是拓步赫。
對蠻子沒有什么好說的,最關鍵的是他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了太久,他舉起手中劍,示意拓步赫動手。
拓步赫長槍拖著一瞬光華穿透風晉的衣襟,風晉反手劍削過他肩膀,灑出一串血珠。
緊接著,風晉持劍直入,拓步赫長槍刺探,手中骨刀割過風晉手腕。
風晉劍柄戳中了拓步赫脊背,發出沉重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