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之中,道家煉氣士最重自身修行,這是我志向所在。”
“哦,那你為什么精研法家經典《天宮大憲》?人的精力有限,而且你還沒煉氣,貪大求全可不好。”
“越繁華的地方越兇險,我沒背景也沒實力,必須約束自身不越雷池。”
“馮鷹教你的?”白益眉毛一挑。
邊城出來的少年,歷經風沙與生死磨礪,比中土人沉穩內斂并不奇怪。但沒來過中土,卻像早有預知般熟讀《天宮大憲》,對人心險惡防范于未然,這已經不是少年人該有的城府了。
“是馮將軍的叮囑。”
李不琢撒了個謊。
“他的確很看重你啊。”白益感慨道:“他請我推薦你進縣學,這事不難,但你要考試,在幽州有親戚能給你戶籍作保嗎?”
李不琢沒隱瞞,把自己和李府的關系說了,最后說:“我和李府夫人有舊怨,準備去黑市找人作保。”
“不行。”
白益直接否決。
考生證明出身清白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找本地的親戚擔保,一種是找三位在本地定居且擁有房契的戶主進行“聯保”,黑市里找的保人,其實就是后者的中介。
“找中介作保雖然沒被明令禁止,但被人知道也是污點。這事我派人去李府捎句話,李吾玉識相就該知道怎么做,你不必有后顧之憂。至于縣學那邊,我就寫封手信為你引薦縣學教授。來,幫我磨墨。”
李不琢道了聲謝,心里一松。
或許是因為處于勝方,亦或是因為道家崇尚清靜無為的不爭之道,對于往年的恩怨,白益的表現比馮鷹大度淡然得多。
幫白益磨墨時,看見那方雕刻成雙魚形的聽潮石硯臺,李不琢不由多看了兩眼。
聽潮石能聚水汽,聽潮石硯貯墨經年不涸,歷寒不冰,是有錢難買的寶物。
白益手指一劃,裁開一張信紙,蘸墨提筆懸停在信紙上方,說:“你是馮鷹舉薦來的,我也想考考你。窗外這株杉樹是我特地從師門移栽過來的,可惜如今已近立秋,不見碧色,我就出一個句子,你能接上,我不光在這封給縣學教授的手信中幫你多添一句贊賞,另外還有獎勵。”
“請將軍出句。”李不琢看向窗外那棵杉樹,鋒利的葉子已經枯黃了。
“你聽好了,上句是‘簇玉枝頭盡’,我給你一炷香時……”
白益還沒說完,李不琢就答道:“銹劍風中埋!”
“簇玉枝頭盡,銹劍風中埋……”白益咀嚼了一遍,“不錯!還以為你會強說愁緒,你能道出秋殺之氣,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白益筆走龍蛇,寫下幾行字交給李不琢。然后從桌屜中拿出一張金票:“拿著,到大通錢莊去取十金銖。你進縣學后,不要死讀書,要多結交些同年,拓寬人脈。獨處時候節儉些,在外人面前卻要大方,吃穿用度不能奢侈,但也別讓人看輕了。”
李不琢還沒說話,白益一彈指,金票就飛進李不琢懷中,然后擺了擺手:“有借有還,日后再跟你算利息。我還有公事要處理,你先去吧。”
“多謝將軍,等我考上煉氣士后,再來府上拜訪。”
李不琢心中感動,鞠了一躬,轉身出門。
白益忽然說:“出了這張門,便不要對任何人說你是馮鷹舉薦的,也不要跟他扯上任何干系。”
馮鷹和白益之間到底有什么貓膩?李不琢怔了怔,剛回頭,白益又問:“外人問起你怎么認識的我,你怎么回答?”
李不琢想了想,答道:“大暑過后,學生在沉戟街上偶遇神將大人,和了一句詩,有幸得到神將大人的賞識,推薦我進縣學讀書。怎么樣?”
白益微微一笑:“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