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阿絮,快給本小爺倒碗水。”
只見一名七八歲男童,身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晃晃悠悠地跨過舊廟門檻,然后一屁股坐在長凳上,還不忘抬起一只腳踩著凳面,活脫一副小地痞的架勢。
說是寺廟,其實也就是間普通的民房布局,內部更是殘破,東一個窟窿西一個洞的,只是都被人用碎磚和草垛堵了起來,才不至于跑風漏雨。中廳朝北處立有一尊廢棄佛像,東西兩側則各有一間屋子。此刻,就有一顆扎著短雙辮的小腦袋從東屋探了出來。
“怎么樣阿聰,今天有什么消息嗎?”
“水......”男童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仰起頭,憊懶地拉著長音。
還未等小姑娘破門而出教訓這小家伙,西頭屋子里便悄咪咪地走出一位少年,手持折扇,容貌俊逸,氣質清雅,遠看完全就是個小公子哥。但細瞧了才發現,他那身米白華服之上也打有幾處補丁,還是跟原本絲綢質地完全不同的粗布補丁,只不過補丁選擇了與華服相近的顏色,才看起來沒那么明顯,反而為這位氣質出眾的少年增添了一份小滑稽。
少年躡足到男童身后,持折扇起手就是一記力劈華山,打得男童嗷兒的一聲跳了起來,剛要轉過頭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就發現少年正笑盈盈地盯著自己,男童立刻換了一副童真中略帶諂媚的嘴臉,對少年說:
“二哥,今天我攏到了幾份好差事,咱們可謂人人有事做,人人有錢拿!估計算盤珠那老小子今晚要樂得睡不著覺了,那錢袋子得讓他捂得比抱個小娘還親!”
“少扯渾的,說事。”
“城東顧大娘的獨子在庭北道當兵,據說那小子在軍營里砸傷了腿,走路不利索了。顧大娘有個遠方親戚,允諾給那小子謀份不清苦的衙門差事,所以顧大娘正在家醞釀話術呢,準備一面勸、一面謝,所以里外里有兩封信要代寫。怎么樣,秦大公子,這份幫文的差事可還行?”
“尚可。”
姓秦的少年點著頭,笑瞇瞇地答道。
嘉平十五年,百姓中女子識字仍是稀罕事,故而捉刀這類營生仍大有可為。找普通士子代筆,一封信的價格一般在一貫錢左右,還常常是你說我寫,草草了事;而被男童稱為秦大公子的少年不僅價格便宜,還會主動揣摩詢問事主心意并加以包裝修飾,故出自秦公子之
(本章未完,請翻頁)
手的家書往往言辭精準、情真意切,口碑不俗。
“還有?”秦姓少年追問道。
“算盤珠!算盤珠!下個消息你聽了保準能放個響屁,快過來!”
西頭屋子里緩緩走出一木訥少年,年紀約莫比秦姓少年小個一兩歲,他并未落座,只是站在門口問道:“啥?”
男童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城北綠絳巷的呂記錢莊月底要對賬,聽說這個月他們錢莊流水很大,賬目也雜,不僅忙不過來,進出似乎還對不上了,正著急呢。我一看,這不趕到咱老三頭上了嗎,就一口應允了,整整一兩銀子吶,我拍著胸脯保證了,說今天之內我家老三必把賬目做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
未等他說完,秦姓少年又是一扇拍在男童頭上說道:“叫三哥。”
木訥少年倒不在意男童的稱呼,只是應了句不錯,繼而回到屋內開始收拾起家伙事兒。
“還有還有,今天老段他們要去魚肚礁,說是城里的達官貴人最近迷上了一種勞什子蝦,舍得花錢買,這種蝦只有魚肚礁那邊才有,而且藏身處極深。他們十幾條船都出去,人手不夠,特地問我老......那個四哥是否想活動活動筋骨,報酬嘛,得賣完蝦之后再談。”
“老四?”秦姓少年回頭詢問。
“我這就過去。還有阿絮,我不在家吃了,吃那幫老小子的艇仔粥去。”
邊說著,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精壯、漁民打扮的少年邊從西屋內走出來,用大手呼嚕了一把男童腦袋,說道:“再讓我聽到什么老三老四的,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魚,你這細皮嫩肉的,不出一刻就得被大海魚吃干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