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仲道:“天生人物,理一分殊,中土得正,而陰陽合德者為人,四塞傾險而邪僻者,為夷狄。夷狄之下為禽獸。羌戎狡猾,擅相號署,攻城野戰,傷害牧守,連兵聚眾,載離寒暑矣。而今異類瓦解,同種土崩,老幼系虜,丁壯降散,禽離獸迸,不能相一。子以此等為尚挾余資,悔惡反善,懷我德惠而來柔附乎?秦時,夫以羌氐之強,身送東市;東胡之盛,面縛西都。霜露所均,不育異類;姬周舊邦,無取雜種。”
司鴻圖道:“將勢窮道盡,智力俱困,懼我兵誅以至于此乎?曰,無有余力,勢窮道盡故也。然則我能制其短長之命,而令其進退由己矣。”
郭公仲道:“夷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強必寇盜,弱而卑伏,不顧恩義,其天性也。所謂心慕王化,乃是巧詐。張純、張舉,乃憨人投奔烏桓人烏延峭。衛律其祖乃烏桓人,擁眾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勝王者,匈奴人稱之屠奢。夫樂其業者不易事,安其居者無遷志。方其自疑危懼,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無違也。迨其死亡散流,離逷未鳩,與華夏之人,戶皆為仇,故可遐遷遠處,令其心不懷中原也。”
司鴻圖道:“公所言甚是有理,老謀為國,但是事關重大,還請稍緩,不可操之過急。”
“夫圣賢之謀事也,為之于未有,理之于未亂,道不著而平,德不顯而成。其次則能轉禍為福,因敗為功,值困必濟,遇否能通。今子遭弊事之終而不圖更制之始,愛易轍之勤而得覆車之軌,何哉?”
鹵公孺道:“以關中為例,人口百萬,戎狄居半,處之與遷,必須口糧。若有窮乏糝粒不繼者,故當傾關中之谷以全其生生之計,必無擠于溝壑而不為侵掠之害也。今我遷之,傳食而至,附其種族,自使相贍,而秦地之人得其半谷,此為濟行者以廩糧,遺居者以積倉,寬關中之逼,去盜賊之原,除旦夕之損,建終年之益。”
郭公仲道:“若憚暫舉之小勞,而忘永逸之弘策;惜日月之煩苦,而遺累世之寇敵,非所謂能開物成務,創業垂統,崇其拓跡,謀及子孫者也。”
鹵公孺:“夫為邦者,患不在貧而在不均,憂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廣,士庶之富,豈須夷虜在內,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諭發遣,還其本域,慰彼羈旅懷土之思,釋我華夏纖介之憂。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德施永世,于計為長。”
郭公仲道:“歸義胡人,他們有俸祿,有賞賜,四季有衣帛。還可以自由處置他們牧養牲畜的奶酪和皮毛。官吏的俸祿攤入芻稿稅和算賦,七歲繳口賦二十錢,馬口錢三錢。百畝自耕者,男子幫傭踐更,妻女養蠶織絲,種桑植麻,割草伐薪,養雉喂彘,池塘漁蝦,年得四千錢,方能勉強糊口。
鹵公孺道:“天地之中氣生人,中氣中之至和者生中國人,偏戾之氣生夷狄。匈奴以收繼之昏,父子同廬而居,羌氐用饒妻之制!越人茹毛飲血,駱越鼻飲,若其陋俗丑習,傳入中國,臣恐天下綱常混亂,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如此天下亡矣!古人云:防微杜漸,則兇妖消滅,未雨綢繆,則邦國穩固!”
長嘯門一名弟子金日殫道:“兩位所言,有失偏頗。孟子既稱大舜、文王為東西夷所生,又詆楊朱、墨翟之無父無君為禽獸,是中國豈無夷狄,八荒豈無圣人。”
“你休屠余孽,夷狄孺子,無權干涉我中土之事。”
“匈奴,夏后氏之后。烏孫曾是宗周之臣,烏恒人,軒轅氏之后。月氏,唐虞之后為文王驅策。西南夷是楚國后代,百越皆禹后,泰伯奔吳之事,可聞乎?”
“胡扯!”
“三越是百越蠻子,西南夷是生番,齊魯是東夷,吳楚是越荊,關中和廣大北方地區,不是西戎就是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