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好,姬染月沒等太久,就看見男人踩著一地夜色而來。
輝月泠泠,竹影婆娑,柔化了他一身刀鋒般的肅殺之意。
只不過,墨痕是一個人來的。
“秦彥呢”
“他年紀尚小,沒必要嚇著他。”
兩人的語氣皆是平靜淡然,像尋常朋友閃談一般,所有的殺意與兵戈都如墨紙沾幽痕似的,隱沒在不為人知的暗處,只有兩個人心中自知。
“為什么救墨檀”到底還是姬染月先開了口,她實在想不通,墨痕怎么就偏偏會選在這個時候反水。
這絕非明智之舉。
“她是臣的親妹妹。”
身為兄長,他怎么能忍心看她,一日日被囚禁在暗無天光的牢籠中,消磨所生無幾的生機。
娘親臨終前,唯一擔憂著的,就是兩位妹妹能不能在那吃人一般的墨府平安長大。
他答應過娘親的。
只要他還活著,哪怕僅存一息,也要保護她們安然無虞。
“可我壓根沒想殺她”
她要殺的,從來不是墨檀,而是墨痕身體里寄居著的那一半異魂。
“呵,公主一定沒有親自去過秦王宮地底的那方囚禁吧”他眸底全是譏嘲,“墨檀入其中,不出三日,必暴斃而亡”
“公主不殺,并不代表那些酷吏會對檀兒容情。”
“那你就沒有想過么,你這樣不計代價救下墨檀,又欲將墨染置于何地將你自己置于何地甚至將你我努力至今的結盟置于何地”姬染月步步緊逼,三連問一開口,直擊他心頭脆弱之處。
“臣愿以死謝罪。”墨痕沒有絲毫猶豫,俯跪于地,叩首求死。
可這一動作,卻也姬染月再看不清他臉上神色。
是真心求死贖罪,還是假意認錯試圖反殺
“殺,我確實該殺了你,否則,何定軍心”姬染月使用事物卡赤霄劍,抵在了墨痕的后頸處。
劍鋒刺破肌膚,血跡沿劍身流墜,洇沒在木制的地板上。
墨痕這場背叛打得她猝不及防,她若不迅速作出反制殺了他以立軍威,屆時,天下皆以為她可欺而背刺者,甚多也
可殺墨痕
他此刻依舊俯跪于地,全無反抗之意,像是一心求死,他的肌肉,是處于全然放松狀態的,等于命門大敞,任由姬染月將自己誅殺。
但殺墨痕,意味著自斷一臂,等于她費盡心思,將齊韞、墨痕、焉都連結在一起,拼成的鐵三角徹底崩塌一角。
利用墨痕攻齊,本就是應對洛玦歌與姬辭月、秦屹聯盟的權宜之計,墨痕最大的用處,其實是胤國才對。
天下間,先胤王已滅,沒有人會比他,這個替胤國征戰十載的大將更清楚,怎么攻克胤國。
所以秦屹此前才會借墨檀才引出墨痕,并想盡辦法誅伏他,也正是考慮到了這點,她才會在西秦邊境,救下重傷瀕死的他。
如今,就這么廢了這步棋她不甘心。
殺與不殺,進退兩難。
或許墨痕正是算準了這一點,今夜才愿意,主動認罪伏誅。
他賭,姬染月舍不得殺他。
劍身橫亙在他后頸,仍未進半寸。
很顯然,他賭對了。
正當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之時,姬染月長劍擰轉,削落了他的發冠,滿頭墨發如瀑,散落在地,她轉手將劍擲于地上,噪音與兵戈之聲交織在一處,顯出一種別樣的,金屬質感般的冰冷
“呵,墨痕,這天下,可不只你一個聰明人。”
論謀算人心她眼前這兩位,才是高手
見姬染月目光掃來之時,張良與諸葛亮齊齊上前半步。
但諸葛亮見少年已經搶先半拍開口,他便微微一笑,以羽扇掩面,繼續隔岸相觀。
“良以為,殺平遠侯以穩軍心,實為下策,良有一諫,不知主公可愿聽之”
“嗯,子房,你說。”姬染月原本是想看看亮亮在這一局中,會有何破法,沒想到,先開口的,會是張良。
可見,隨著被召喚入場的謀士越來越多,謀士之間的“內卷”文化也會越來越興盛,出良計、定奇策,這其實是一種良性循環,所以她只會引導,卻不并強行干預和制止。
武將亦然。
她真正要防備的,其實是那幾張帝王卡牌,他們的卡牌機制中,是能夠造反的。
有人可能會說,把好感值、忠誠值刷上去不就行了嗎
她要真百分百相信這些系統所謂的好感值感應器,可能還沒到這第十個世界,就直接玩完了吧。
這玩意兒,僅供參考。
“良以為,與其殺了侯爺,倒不如,讓侯爺與主公在天下人面前,公開立下軍令狀。”
她跑遠的思緒成功被少年吐出的三個關鍵字拉回,“軍令狀”
是啊,反正墨檀已經跑了,因為有女主光環,他們真不一定能把人再抓回來,那么,與其讓墨痕在此時成為一張廢棋,倒不如,物盡其用,榨干他所有的剩余價值。
“那不知子房以為,這紙狀令,該如何設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