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染月輕輕靠在少年尚有些單薄的肩頭,眸中隱隱有了水光。
終究是她,發現得太晚了。
“你你是笑笑原來你長長這模樣啊”慕韜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舌頭直打結,望向眼前女子的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欣喜。“太好了,你的傷都被治好了”
晏明笑什么也沒說,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他,學著他笑起來的模樣,也試著輕輕地,揚了揚唇角。
沒有誰會忍心打斷這樣美好的一幕。
除了慕韜自己。
“不過,你的傷好了,那我替你去山上采的藥,怕是都要浪費了。”他趁周瑜一個恍神,掙脫了一只手出來,從他那鼓脹脹的已經臟得看不出來的外袍中,掏出了許多有些焉巴的,但根系被保護的很好的草藥,一一擺放在少女面前。
“雖然這些你都用不上了,不過還好,我還替你準備了這個”慕韜獻寶似的,從袍中掏出最后一物,滿臉自信的,遞予她面前。“當當當當”
姬染月亦好奇瞥了一眼,還以為是什么稀罕的珍寶,結果定睛一看,一枚光禿禿的樹枝
什么鬼
這玩意也能送人
可晏明笑的眸光,卻更有光彩了幾分,她盯著那光禿禿的枝丫,一眨不眨的。
隨后有些鄭重地雙手接過,將其妥貼地插入了自己有些凌亂的鬢發間,她沖少年笑彎了眉眼,唇邊兩個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慕韜,好好看么”
“笑笑最好看”少年的臉在一瞬間直接漲紅成了個煮熟的鴨子,語氣卻是不容辯駁的堅定。
這一幕,終于讓姬染月在那拙稚呆板的女子身上,窺見了一絲昔日晏明笑的風采。
她也終于知道,少年送得那光禿禿的樹枝,代表著什么了。
那是梅枝。
最開始,他應該是想送她一枝野梅花,只是囿于條件,梅花瓣沒能保住,只余一截梅枝,瘦削孤寒。
天下人皆知,周王后喜梅。
昔周王與王后大婚之后,便命全國巧匠入宮,為王后專門砌了一座梅園,并以奇法,令雪梅四季常開,終年不謝。
晏明笑尚在閨中時,便喜歡在冬日鬢間簪梅,出席各種宴會,可反倒是當了王后之后,坐擁梅林十里,姬染月卻再未見過她,折梅簪鬢。
以前,她還問明笑為什么不戴了,她竟還能清晰的記起,明笑回答她時,那清寂中又透著最后一點子期盼的眸光。
“我已成了他的王后,便應以身作則,為六宮表率,一掃后宮浮華貪歡之氣。小染,我不想讓王上,再后宮之事,感到煩憂。”
她當時,怎么會天真地以為,姬辭月與晏明笑,只是政治聯姻,表面夫妻
她不知道姬辭月當初娶明笑的真實想法,但她現在可以無比清晰的確認,晏明笑對那個乖戾陰沉的少年帝王,也曾有過一腔真心,滿心期許。
可世事向來唏噓。
她曾經可以為了姬辭月,再不折梅簪鬢。
如今,亦愿意為另一個滿腔赤誠的少年,插上那一截光禿禿的梅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