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天元四年冬,戸城初雪。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的早,戸城卻是異常的熱鬧,大晟國主盛元川即將迎來五十壽誕,舉國同慶,大赦天下。
自五年前的上元夜,晟滅晉,改國號天元,皇城建在前晉舊都,晟躋身三大強國,隧天下三分,戸城以南為南晟,戸城以西北為西璄,戸城以東為東臨,戸城即成三國邊城。
這座與三國接壤的邊陲小城,因三國互市通商變得異常繁華。
戸城隸屬西州,西州在前晉時叫西都,是前晉臨西門戶,曾駐扎著一支前晉楚王王軍,領軍的是楚王長子高子嶼。
時至今日,戸城城墻上仍保留高子嶼戰死時的鎧甲,不同國界,生為對手,依然讓對方尊重,這位年輕將軍曾付諸生命守過的城池,護過的一方百姓,都足以讓他為世人所銘記。
華燈初上,戸州城最大“風陵客棧”迎來浩浩蕩蕩一隊人馬,那聲勢排場可見一斑,連一眾護衛仆從皆是衣著華麗,為首的是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女子,身材高挑,五官深邃,雖是一身中原女子的衣裙,仍能一眼看出她是關外人,在她身旁是個六、七歲的男孩,生得粉雕玉琢,十分精致漂亮,一身緋紅的錦衣,氣質華貴。
小二迎上去,滿臉堆笑正欲開口,高大壯碩的護衛首領不動聲色地攔住小二,語氣生硬道:“你們客棧,我們包下了。”
小二一笑,似乎對這種大爺作派的客倌見怪不怪,轉頭朝柜臺里喚了一聲:“年叔!”便端著一旁桌上的茶壺朝大廳里走去。
店堂很大,燈籠照得很亮,四角都燃著炭火,很暖和,廳里一排一排的坐著很多人,正前方有個大方臺,方臺上擺著個長桌案,桌案前正坐著一個身著灰色粗布衣衫的男人,蓄著胡須,皮膚略黑,看上去約摸四十余歲,似乎正在講什么傳奇話本。
被喚做年叔的男人從柜臺后走出來,一揖手道:“小姓年,是這‘風陵客棧’的掌柜。”
護衛首領一臉生人勿近,遞上沉甸甸的一包銀子:“包下你們客棧,請他們出去!”
年叔并不伸手接銀子,臉上笑意不減,那樣子卻不像市儈的生意人:“我‘風陵客棧’開門做生意,進門便是客,斷沒有把客人趕走的道理。”
護衛首領上前一步。
“躍朱!”一聲稚嫩的聲音,那漂亮的小男孩開口,應該是叫了護衛首領的名字,聽上去頗有幾分氣勢,那護衛回轉身,露出了背上背的包袱,看樣子是個方形的盒子,他腳下一窒,隨即謙恭地退回到小男孩身后。
小男孩不動聲色地回望了一眼身旁為首的少女一眼,少女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道:
“護衛魯莽,年掌柜莫怪,勞煩為我們準備十六間客房。”
年叔和氣點點頭:“二樓有空房間十五間,三樓閣樓還有四間,若是需要,都給你們了。”
“多謝!”少女展顏一笑。
“阿久!”年叔高聲朝廳里喊了一聲。
“是!”小二應聲過來。
“帶客倌們上樓,天氣冷,去吩咐廚房做些熱乎的飯菜給他們送去。”
“是!”小二再應,朝著小男孩一行人道:“請!”
樓梯上了七、八階,少女望向廳堂里那位說書人,問前面領路的小二,“他是在講故事嗎?”
“對……”
“胤紅,你上三樓去!”小男孩沉聲開口。
胤紅,應該就是少女的名字。
“不,我要聽他講故事!”胤紅嗔道。
小二看出來了,這群人做主的雖是這位叫胤紅的少女,但一旁這位六、七歲的小男孩身份也應是不凡,小二身在這戸州邊城,見過的客商行行色色,也見過不少官家少爺,世家公子,面前的這小男孩,渾身上下透著股清貴且冷厲的氣質,小二有些錯覺,那與他年紀極不相符的氣場竟是讓人不覺生寒,小二沉了沉心思,笑容更親和了幾分:
“今日下雪,不少客倌被風雪阻了路,店里客人多,廚房有些忙,勞客倌們久候,老徐頭說書很有趣的,這堂下坐的,也有不少是鎮上的鄉親,您可以到二樓雅座里坐坐,我給您燙壺酒,來兩盤花生,解解乏,也解解悶。”
“不用……”小男孩道。
“老徐頭,你上次不是講‘睚眥精衛’的故事么,再講講……”只聽廳堂中一青年男子高聲喊道。
“對,對,對,再講講……”又一人附和。
“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