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自然也是歡喜的。
“不過,我有名字了,但你好像還沒有,我可以給你取一個名字嗎?“號鐘摸著我的琴弦,輕聲問道。
名字?我想了想,或許有一個名字也不錯吧?
他的眉頭緊皺,整個小臉苦巴巴的,絞盡腦汁。
我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或許我們終于可以過上好日子了,或許終有一天,他能聽到我說話了。
突然他的小臉一亮,“我知道了,你也叫‘號鐘’好嗎?號鐘是你也是我,我們就是一體的,以后你就是號鐘琴!”
號鐘…嗎?我看著他神采奕奕的雙眸,好像也是一個不錯的名字。
自從他給我取了名字之后,他練琴也一天比一天刻苦,但他從來不用我練習,他總是撫摸擦拭我的琴身,總是用那雙躍躍欲試的雙眸望向我,我知道,他一直在為聽到我的聲音而努力著。
號鐘的練琴天賦也漸漸被發掘出來,他真的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孩子,每一個教過他的樂師都是這么覺得。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花開了又敗,秋雨來了又回。號鐘已經長成了星眸俊朗的少年郎。
“號鐘,你知道嗎?今天老師又夸我了,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真正彈奏你了。”少年越發修長的手指,一如既往的將我擦拭干凈,白凈的雙手上,指腹盡是一層薄薄的繭。
其實我想說,只要你想,你已經可以隨時彈奏我了。
直到有一天。
“號鐘!”少年如風如火向我奔跑而來,微微喘著氣,說道:“跟我走吧!我帶你去那高墻之上!我、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他一把將我抱入懷中,像是演練過無數次那樣,帶著我,一步一步踏上高墻。
這是我第一次站在高處看風景,城墻上是我與他,城墻下是士兵吶喊操練。
“號鐘,今天我就要讓他們都聽見你的聲音。”他激動地說。
終于,他開始演奏我了。
我們心意相通,琴心共鳴,這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曲子,也是他第一次這個曲子,卻像是銀屏乍崩般傾瀉而下,洶涌澎湃的感情,席卷著整個上空,飛鳥盤旋、山河寂靜。
操練的牛角聲宛若一艘艘船,回旋在這音海中,好似一匹匹駿馬破浪奔來。
一曲罷了,飛鳥遠去。我看見城墻下的齊桓公,與我們遙遙相望著。
“號鐘?”我試探開口道。
號鐘突然低頭看著我,激動地說:“我能聽見你的聲音了,號鐘,我…我終于聽見了。”
他的眸子閃爍著淚光,我看著他,原來當年的小蘿卜頭,已經…長這么大了啊…
“是啊,你終于能聽到了。”
4.
第二天,齊桓公出兵征討魯國,二十萬大軍整裝待發。我與號鐘立在高臺之上,看這個場景,又看了看號鐘的少年輪廓,暮然恍惚,想起還是孩童的他,他跟我說:
“總有一天,我會讓整個大齊聽到你的聲音!”
如今,這個臨風瀟灑的少年,做到了。
牛角吹響,號鐘彈奏起來。
一時間,是山雨欲來竹林漸晚,樵夫戴月荷鋤歸;
是夕陽西下金戈鐵馬,血染黃沙無定骨;
是月滿狼嘯料峭風,閨閣淚染脂粉匣;
是軍旗獵獵牛角聲聲,軍威抖擻鎮山河。
將士們無一不熱血沸騰,身上甲胄無一不泛著冷光。
“那一戰,真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將士們宛若猛虎下山,高昂的炙熱足以沖破云霄。”齊桓公回憶道。
他的鬢角泛上白霜,但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還是不由自主地面紅耳赤、心跳如鼓。
只不過…他的表情微微凝住,那日他的余光,瞥向正在彈琴的少年號鐘,卻隱約看見一位褐衣男子,眉目如畫…
兩人雙手緊緊相握,眉目是相同的鮮衣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