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這里全是書生,對這些概念太過模糊,并沒有具體危機感。僅僅覺得,趙誠這是從政治層面為了反對而找邏輯來套,這在大宋文人身上倒是很常見。
“危言聳聽,嘩眾取寵!”王黼首先不屑的呵斥。
這樣一來董平底氣更足了些,抱拳道:“那便要問趙大人了,你是否把行軍打仗想的太過簡單?又是否把區區王秀部草寇想的過于神武、過于膽大?本將于軍旅當差多年,各種各樣的山賊土匪都見過些,但如你口里說來的不叫山賊,那叫天兵。池州有嗎?但若真有就要問一句,是誰在背后支持這些土匪,誰造成的這些?”
包括在門口圍觀的蔡文姬,也覺得趙誠說的過于輕巧,太書本話。
好吧,趙誠思考了頃刻后也覺得想的有些多。
然而并不影響趙誠的立場,不理會董平挑釁,繼續注視著黃文炳道,“也許下官想多了,但下官維持己見,軍伍重事非同兒戲,事關一州一地之穩定。人們做事時候可以有很多理由,想要找的話找上百個不難。且更具人性,有立場想要做某事、又找到了做的理由時,便會刻意忽悠了那些不做的理由。”
“選擇無視在小事中可以,錯了在糾正也來得及。”
趙誠接著道,“不過在當下,事關池州數十萬百姓利益的重量級事務中,下官認為謹慎些沒大壞處,此種事務中,做的理由的可以上百,但只需找到一個不該做的邏輯,就要考慮后果,倘若后果是輸不起,可能性在小也必須返回。這就叫三思。”
秦明和董平聽也沒能聽懂這些繞口令,不由的閃過嘲諷之色,嗤之以鼻的偏開了頭。若不是趙誠是文官,那要生出是非的。
不過自來謹慎小心的黃文炳楞了少頃,“本官看你雖沒功名在身,卻也像是讀過不少書。你既然在具體事務上用此中邏輯辯論,那本官考考你,你說‘王秀會主動攻擊’的邏輯是哪來的?董將軍考慮欠周似乎有點,但他真沒說錯,有你說的這種悍匪我朝實在罕見,就算偶然有之,也一般在民風彪悍的北方,南方則完全不見?”
趙誠抱拳道:“下官有答案如下:”
“首先當年文彥博相公貝州平亂時,平的是摩尼邪教。影響甚大危害甚廣,也并未能除根,一些匪首逃脫后,多年來潛伏南方發展地下勢力。任何教派或者組織,要發展,首先離不開的不是教義,是錢。于是這時期的東南,擁有他們最大的土壤。”
“其次王秀乃臭名昭著的池州最大山寨,往年不說,僅僅今年記錄在冊的,他們已經屠殺了兩個寨子,百十條人命在手,其殺伐果斷的悍匪屬性已不用去懷疑。”
“第三,池州雖形勢緊張,但官匪間尚有最后的平衡存在。但現在朝廷有了決定,無為軍進池州。下官認為王秀只要不是白癡,他不會覺得無為軍是來給他上貢的。這擺明了要打仗,假設我是他,就要考慮在戰爭不可避免的時候怎么取得先機。所謂先機就是先下手為強,這是常理。”
“四,就算王秀再蠢一些,他抱著僥幸心思覺得無為軍是不敢戰的官僚軍,是來裝逼的。但看到無為軍來的第一件事,甚至不修整就挑釁似的部署在了和他靈芝山遙望的溪山崗。黃大人麾下的朝廷將軍尚且這么玻璃心火爆、一模就跳甚至不摸就跳,那么作為已經百多條人命在手、昭然若揭殺伐果斷的大盜,王秀不但看到無為軍進池州,還看到第一時間部署在距離家門口很近的溪山崗,黃大人覺得他會怎么想?或者假設他是綽號‘一直撞’的董將軍,他會為此干什么?”
該說的已經說了,趙誠走回坐下,重新低調了起來。
這次還真許多書生都聽出了感覺,尤其蔡文姬順著趙誠的思路去想了想,細思后,似乎還真有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