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披斗篷的陌生人早已遁入議會大廳遠處的陰影中。
莎瓦挑了一個前排的位置。
木質長椅的平滑螺旋紋路本來應該很舒服——這是令織木工匠們專門塑造的,為的是鼓勵平心靜氣地討論公民義務。
但是她怎么坐都不自在。
她瞥了一眼老伴,他已經在一把舊木圓凳上坐定,等待被傳喚。
亞撒身邊站著一個庭吏,正在用一根木簽剔牙。老婦人認了出來這位就是枚爾克,那個抓捕銳雯的騎兵領隊。
她直勾勾地瞪著他,但枚爾克并沒注意到,他正在盯著大廳后面的門扉。
門打開又合上,三個穿深色長袍的人走了進來,枚爾克立刻立正站好,把嘴里的木簽吐到一邊。
三位推事在主席臺前入座,官服在身后落定,三人看向臺下擁擠的大廳。
房間中的嘈雜聲漸漸靜了下來。
其中一位體型瘦高、鷹鉤鼻子的女士肅穆地站了起來。
“本次開庭的事由是審理關于素馬長老之死的新證據。”
人群中間開始發出一陣低聲騷動,如同群蝗飛過。
有些人已經聽說過推事所說的新證據,但大多數人來到這里都只是因為聽說自己身邊有一個諾克薩斯人。
但無論聽說了什么,他們都知道同一件事:素馬長老之死早就有了定論。
疾風劍術、冥想室墻上的魔法痕跡就已經是非常充分的證據了,除了素馬長老,只有一個人能使出這種招式……
崎嶇不平的傷口被撕開了。
眾人的心靈一剎那間被痛楚侵占。
他們大聲叫嚷,如果長老沒有死,村子就不會遭受如此嚴重的傷亡。
這樁命案發生后不久,半支諾克薩斯戰團就在納沃利長驅直入,一路上瘋狂殺戮。
正是素馬長老的死導致的失衡,讓戰事愈演愈烈,太多人的兒女死在了戰場上。
更糟糕的是,這個村子將罪名歸到了一個自己人頭上。
嘈雜的人群中響起一個高亢的聲音。
“我們已經知道是誰謀殺了素馬長老!”
莎瓦的嘴唇飽經風霜,但仍然大聲說道。“就是那個叛徒,亞索。”
人們紛紛點頭,群情激昂地一口咬定。
“還有誰會素馬長老的疾風劍術?只有亞索!”莎瓦繼續說道。
“現在捉拿他的永恩也一去不返,很有可能也是這個懦夫下的手。”
人群變得更加憤慨,甚至大叫著要讓亞索償命。
莎瓦在長凳上坐得舒服多了,罪名的指控回到了正軌上,她心滿意足。
鷹鉤鼻的推事是織木工匠世家出身,最得意的本領就是解開冥頑不化的木疙瘩。
她舉起渾圓的驚堂木——一顆久經磨礪的栗子,用力拍到烏黑的底座上。
銳利的響聲懾服了眾人…
大廳恢復了秩序。
“本庭尋求知識與啟迪,追尋素馬長老之死的真相,”推事說道。
“你是想妨礙啟迪之路嗎,這位…?”
老婦人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
“莎瓦。”
她低下頭,語氣中不見了冒昧。
圓凳上的老伯看著她,抹掉了自己光亮腦門上的一把冷汗。
“剛才說到,我們是為了新證據來的。”
鷹勾鼻推事掃視眾人,確認還有沒有不聽話的木疙瘩,然后對庭吏枚爾克點了點頭。
“帶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