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全是。
他就像一個不甘墜落深淵的人,死死地半吊在懸崖處,手上牢牢地抓著一塊巖石不肯放手,明知道已經沒有力氣攀登上去,卻又不肯放棄一絲希望。
顧君師靜靜地對視著他的眼神,倒不覺得他在發狠,反而覺得他是在跟她祈求或撒嬌奇怪的想法自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不會死在我手上。”
別的她不敢保證,但保他一命對她而言并非難事,她另一只手伸出,掐開他閉合的嘴唇,她將面容湊近,張開了嘴。
澹雅原本用力的眼神隨著她呼吸的靠近,而慢慢回縮發怔,指關節收攏攥緊。
一道比之白色更為純凈的黑氣流入他的口腔,再從口腔處灌入其身體內,這是顧君師從氣海輸送了一些本源之力進入澹雅的體內,為他固元保本。
這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的,他被魔氣快吸干的身軀充盈了起來,凹陷的兩頰平復而趁著現在的澹雅身體處于平衡之態,顧君師眼神徒然一變,平靜的湖面掀起了波瀾,衣袂浮空翻飛而起。
她不再小打小鬧,那幽暗的死氣轉化為中性無陰無陽的冥力頃刻注入,它就像俯視渺小之物一般追擊著逃躥的魔氣,它就像獵犬抓兔子,一路帶著戲謔與殘忍追逐直到咬斷了它的脖子。
最終,她的力量鎖定住全部的魔氣,如收網般將籠罩的魔力盡數抽扯而出。
一道洶涌膨脹的黑氣瘋狂吐納而出,它帶著一股邪冷的兇悍之意,朝著顧君師撕咬而來,只可惜,藏著躲著時它不是顧君師的對手,現在暴露出來,叫著恨著,依舊只是她眼中的完蛋玩意兒。
她一掌揚去,死氣菊綻包攏住沖來的魔力,將它囚禁其中,再一吸便繞住一根細長的指尖,化為指繞變成一圈魔黑色的荊棘指環。
澹雅被抽空魔氣后,顧君師也收了束縛他手腳的死氣,他整個人就無力直接軟攤跌坐在地面上,他喘息如牛,一身慘綠,美儀態時半點沒沾上了,但這人長得好,不僅是指容顏,還指周身骨架筋肉,即使再狼狽之下,不自藻飾,他都一般人來得經看。
顧君師得到了她想要的,瞥過一眼澹雅,便打算離去,卻沒想他一把拽住了她拂揚而起的衣角。
顧君師感到了拉拽感,頓步,還沒有回頭,便聽到身后澹雅一邊低喘,一邊問“是你嗎”
“是誰”
顧君師很平淡地反問道。
澹雅愣了一下,然后低眸抑止不住地笑了起來,他因為太過用力攥緊泛白的指關節松了些力氣。
“不是誰是我認錯了人。”
顧君師這時轉過身,半蹲在他的面前,黑檐兜帽之下,僅露出一截線條清冷的下巴,與一雙唇,那淡色的唇有著幾分寡情薄義的味道“最好是認錯了。”
澹雅心中一動,不想她就這樣走了,便強撐著精力問道“你說我身中魔氣,可這魔氣來自于鬼嬰,這么說鬼魔是魔族”
顧君師沒有回答是與不是,她只淡淡道“澹雅,你是個聰明人,這種愚蠢的問話不該出現在你口中。你也應該不希望我前一刻才救了你,下一刻又殺了你吧”
有種人,她談及一條人命的歸屬時依舊是那樣風清云淡,不著任何嗜血的殺意,但在那一潭深不見底的湖面之下,卻是人類不敢觸及的恐怖深幽。
澹雅知道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該問的事情就要學會緘聲,否則將會惹來殺生之禍。
他問那話,本也就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并不會那么傻,繼續試探她的底線,魔這個字,自一千多年前六界混亂交戰之后,“魔”的任何存在痕跡都成了一種禁忌。
凡是與魔沾上關系的人,都將受到整個修仙界的討伐。
“你救了我,卻又這么狠心將我扔在這里,萬一一會兒來了只什么妖獸之類,我或許只能夠任其魚肉,你這算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嗎”
澹雅祛除了魔氣后,身體內血氣不足,是以面容蒼白,他的長相本就偏俊美秀雅,如此加上一副病弱美態,倒更奪人眼目了。
顧君師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兩眼,若有所思道“看來澄泓還真傷了你的根本,否則你不該這么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