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六絳浮生才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有了真實感受。
志陽道人忽然問:“你怎么了?”
六絳浮生顰了顰眉,唇色煞白,勉力一笑:“從方才開始,我身上就好像有些痛……”
志陽道人嚇到了,趕緊一探脈,便知曉了原由,然后他跳腳怒罵:“你個傻子,你與仙劍結契,靈氣入竅,經脈自動先天練氣了,你還在這里廢話,趕緊跟老道回去閉關疏通靈力!”
說著,他急吼吼地抓起人便一道青光劃破暗夜,飛速遠去。
等洗劍池再度恢復了寧靜,顧君師才從暗處走近,地上有一攤血漬,她看著像一條死狗般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鬼嬰。
與有師父呵護備至的小嬌夫相比,他活得跟個雜草似的,任人踐踏又活得頑強不服輸。
“換個師父吧,九吞山你是待不下去了。”
聽到這道熟悉的女聲,他僵硬的身軀這才動了一下,嘶啞不聲調的聲音:“我還能去哪?”
他又古怪自嘲地低笑:“……誰又會要我?”
“我要啊。”她清清淡淡道,半蹲在他面前,微涼玉潤的手指抬起他削尖的下巴,小少年看著粗糙,但實則細皮嫩肉的膚感卻還不錯:“只是我并非什么正道人士,所以……你要跟著我當鬼修嗎?”
他愕然,被迫抬高的姿勢如同引頸受戮。
一面是從未有過人觸碰過他的身體,所有人不是嫌棄便是對他避恐不及,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體溫,不由得打了激靈,另一面則是因為她的話。
鬼、鬼修?
他灰翳空洞的眼眸滯頓在一個方向。
片刻猶豫,他中氣不足地拒絕:“不……我不會與邪道為伍。”
顧君師卻笑了:“你一個鬼嬰,先天便帶著一身褪不去的鬼氣,你與生俱來的強大天賦,你當真知道?”
鬼嬰聞言一震。
他的確從不知身體內的秘密,比如為何他會成為鬼嬰,為何他會是天盲,為何……
“不急,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慮一下。”
顧君師指尖緩緩拖著他下頜骨離去,眸中幽涼深邃,原本她只打算在他身上投資些“小錢”,往后等他成為前幾世那般身份地位之時,便可收割“韭菜”回報,但眼下情況又不同了。
拿出一塊帕子細致地擦試著染血的指尖,是人類的血液無異樣,身體的骨骼年齡亦不作假。
這一世因為小嬌夫的存在,他的人生軌跡好像有了偏差,不,或者說許多人都會因此產生偏差,包括她在內,但也因此令她發現了一些以前不曾察覺的事情。
所以,她打算將他留在身邊,慢慢觀察與研究,直至從他身上獲取到她想要的東西。
顧君師離開之后,鬼嬰一個人攤躺在冰涼的地面,此時他倒一時忘了之前對六絳浮生的徹骨的嫉恨,只滿心糾結著顧君師所講的“鬼修”。
他不信任這個城府極深的女人。
但他又明白,倘若他真的走投無路,或許這個女人又將會是他唯一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