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放著兩篇文章。左邊厚厚的一疊,右邊薄薄的兩張。
書桌后,大長老叔同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相國寺有大小之分,大相國寺修文史、記國事、評時政。小相國寺撰書稿、吟詩文、賞風月,兩者地位自然不可相提并論。大相國寺長老通常被稱為“大長老”,因其不僅執掌大相國寺,更是炎皇幕僚,朝中第一大學士。
小相國寺長老站在旁邊,不敢多言一句。詩晴則沒那么多顧慮,一會動動手指,一會擺弄幾下頭發,好奇地看著書桌后那白發蒼蒼的老人。
不知過了多久,大長老開口問道:“兩篇文章都出自你手?”
詩晴行禮道:“短文乃學生所作,長文乃友人所寫,因文章精妙,小女不解其意,遂交于小長老過目。”
“弟子不敢妄言,請大長老指點一二。”小相國寺長老恭敬行禮后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大長老點點頭,指著短文道:“此文見識淺薄,所言空無一物,實屬下品。”說完,仔細觀察著詩晴。
神色中閃過一絲失望,文章寫完時已有了自己的評判,確實一塌糊涂。但比起失望,更多的是幾分好奇。不知為何,她非常期待聽到大長老對宇星文章的評判。
“這篇文章——”大長老突然拉長聲音,微微搖頭。詩晴激動地咽著口水,手指輕輕掐到肉里,她好奇會出現怎樣驚世駭俗的贊美。
“也是下品。”大長老目光突然黯淡了下來,像擺弄茅房的草紙一樣抓起來那兩萬字的長文,“千言萬字,皆是空談,眼高手低,誤國不淺……”
詩晴眼睛越睜越大,站的也越來越直。她想過大長老各種夸贊的話,即便說出“百年難遇”她都能接受,可這“下品”兩個字,卻讓她萬萬沒有想到。壓在心口的一團烏云好像在逐漸散開,詩晴急揖禮道:“大長老,小女子才疏學淺,請長老明示。”
大長老緩緩點頭,道:“此文只坐觀天下,指點江山,洋洋灑灑兩萬余字,文筆也算不凡。只是這謀略也好,布局也罷,盡是空談,宛如空中樓閣,初看瞠目結舌,細想一無是處。”
“先說這應對魔族,以‘筑墻’為策,放棄百姓為代價,換取一時茍安,實屬愚蠢。其一,水能載舟亦可覆舟。居高位者將百姓視為棋子、器物,可隨意丟棄,那百姓又會如何對官府朝廷呢?怕魔族還未攻過來,這炎域便已經從內部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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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了。其二,筑墻之策,萬不可定為國策。原因極為簡單,若魔族進攻,必是大規模入侵。筑墻也好屯糧也罷,無非是固守一城罷了。魔族圍而不攻,炎域便只能發兵救援。到那時,魔族從舉國進攻變成據險而守,炎域反成為被動。若不發兵救援,你說這些被圍之地,有多強的意志力,去和魔族魚死網破呢?恐怕開城投降才是結局吧!”
詩晴頓覺醍醐灌頂。她原本只想到宇星殘暴兇狠,卻私以為這計策于國可行。如今經大長老指點,方知問題所在。
“以棄民之策布局,卻奢望孤城死戰,自相矛盾,不堪入目!”
詩晴嘴唇忍不住顫抖,不知為何內心變得喜悅起來,迫不及待問道:“那對冰蜀的計策呢?以貿易入手,用金錢購買土地。”
“哼,無稽之談。”大長老冷哼一聲,不屑道:“若第一策是心術不正,那第二策,便是異想天開了。寫文章之人想來從未進入冰蜀境內,也從不知冰蜀之人心性。他們寧可戰死沙場,也絕不會以地換金。況且,貿易戰這種手法,百年前便被諸國用爛了。你知道貿易挖空別人,別人也能通過關稅、定額、管控等方式維護本國利益。退一步講,即便計謀得逞,無非是逼著冰蜀開戰搶掠罷了。”
詩晴從言語中聽出細微差距,這一策雖不認可,卻也沒有太過侮辱,想來也有可取之處。轉而問道:“那第三策呢?”
“這第三策,無知罷了。”大長老將文章丟在一旁,靠在椅子上低聲問詩晴:“邦交之策,核心是什么?”
“啊?”詩晴一愣,沒想到會突然問自己,定了定神,試探性回答道:“以和為貴?”
“哈!”大長老輕聲一笑,搖頭道:“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