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增設西輯事廠的旨意一頒下來,滿朝文武百官倒沒什么,反正已經有錦衣衛和東廠盯著他們,再多上一個西廠,無非不過就是平素說話做事小心之后再小心,謹慎之余更謹慎。
但這錦衣衛和東廠感受就大為不同了。錦衣衛上至指揮使下至旗官校尉,頭痛的是現在上面有兩個婆婆,到時候遇上兩個婆婆都盯著的事情,到底該聽哪一個婆婆的?這稍微有點行差踏錯就容易惹禍上身。
東廠的人則有另有一番顧慮,尤其是廠公常太平。之前小春子說是到東廠來只帶耳朵和眼睛,只聽只看不說話不表態不插手。常太平還可以在小春子面前擺擺干爹的譜。但現在不要說干爹就是干爺爺都沒用了,因為這西廠只對皇上負責,誰敢打馬虎眼?
所以這一次兩人見面,小春子并沒有因為平步青云臉就變,對待常公公依舊畢恭畢敬。常公公就與小春子說:這東廠從錦衣衛找來用熟了的番子,你看中誰直接抽到你那邊去就是了,都是干爹用順手了的。
小春子忙回道:既然是干爹用順手的人,還是干爹繼續用著。小春子自個兒隨便到錦衣衛里面調些校尉對付著用就行了。
常公公雖然不再提此事,心里確認為小春子心里有顧忌,擔心他交給西廠的人暗藏了東廠的眼線。這事也不可深說,常太平又提到另外一件事情:小春子,你既然提督西輯事廠,這忙起來宮里宮外兩頭跑,沒日沒夜的得不到歇息。下面正好查處了兵部的一個窩案,查封了兵部侍郎黃世福府邸之外一處外宅,就在邀笛步,距離石灰廠的西廠和宮里都不遠。宅子也不大,就三進三出,只是有好大一個后花園,圓子里樓臺水榭齊備極是清靜,又臨著湖,園里的水塘都是引的湖水。咱家想著你喜靜,又善吹簫,就做主把這宅子留給你了。
小春子趕緊推辭不受:小春子萬萬不敢收干爹如此大禮,每日還是回宮里住好。
常太平道:這輯事廠一忙起來,整宿整宿沒得睡,白天要補個覺在宮里也不方便。
最后實在推辭不過,小春子還是把地契收了。
回到宮里,小春子趕緊跪在主子跟前一五一十交待得清清楚楚。
因為這段時間守孝而臉頰清瘦不少的年輕陛下難得露出了笑容:是邀笛步那宅子吧?朕還尋思著再查抄貪官,這些查封的宅子都要賣個好價錢才是。朕也是做上這龍椅才知道,給這天下當家不容易啊,真是應了那句話,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說是說朕的百萬大軍都是軍戶支撐,又有軍田,可這漠北和東南沿海要的銀子還少?
小春子說:奴才明天就著人把宅子賣掉,把銀子交到內務府,也給主子省下一筆。
陛下又笑了:這幾萬兩銀子能抵什么用?你主子憂心的是那幾千萬兩銀子。對了,聽說邀笛步有一典故“停艇聽笛”。相傳東晉名桓伊善吹笛,一日王徽之路經此處,泊舟清溪邀伊吹奏,吹罷《三調》后離去,主客二人自始至終一言未發。又說此曲即為《梅花三弄》。你既然喜愛吹奏簫笛,這邀笛步的宅子與你有緣,朕準你就住那里了。
傍晚出得宮來,小春子就帶著幾個小太監住進了邀笛步的宅子。現在他已經升為從四品,雖然還沒有加上司禮監掌印太監和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職務頭銜,但光憑一個提督西輯事廠也能讓六部尚書低頭了。
常太平不但是送了宅子,連管家、廚子、花匠、奴仆各色人等都備齊了,小春子讓小太監把全府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宣布:只要我在府里,任何人不得進后花園,違者立斬不饒。另外,夜里后花園不得點燈。
揮手遣散眾人,小春子拿著那支紫竹洞簫就進了后花園。
幾年前,小春子真正的干爹李公公年老出宮,小春子到了當時的皇后,現下的皇太后宮中,皇后娘娘喜愛聽曲,一位老宮女吹得一曲好洞簫,老宮女見小春子長得清秀人也聰明,偏生人又乖巧嘴又甜,就教他學吹簫,小春子倒一教就會,后來在皇后娘娘住的攬月殿,時時就能聽見小春子的洞簫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