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的街道,兩側的店鋪都還沒有開門做生意,遠遠的,就看到一個單薄的青年身影從街道那頭走來。
他肩挑扁擔,微黃色、生有褐色斑點的竹竿兩端各掛著一個酒壇子,酒壇子上貼著大紅紙,用正楷寫著‘酒’字。
“醒醒嘍,醒醒嘍,賣酒的阿明郎來了。”
青年喊著號子,走在狹窄的巷弄中,酒壇子左右搖晃撞擊在兩側斑駁的墻壁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頗有節奏。
他名叫陸子,乳名阿明,并不是清峽城本地人,十四年前隨母親來到這里,居住在這條‘馬頭街’上。
這里是城中最貧窮的地方,也是他賣酒最好的地方。
馬頭街沒有馬,只有吃不飽穿不暖,滿身的疾病,指不定哪天就蹬腿上西天的災民。
這些災民每天都會來一碗無雪酒館的酒,說可以治病。
陸子不信,他還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酒可以治病的,但每當他看到那些喝酒人的臉上浮現紅潤,仿佛恢復精氣神的時候,他又覺得就這么活著也不是什么壞事。
“小明郎,給我來一碗昨日酒。”
有人在后面大喊。
剛走過去的陸子只能后退著走到那人面前,放下扁擔,拔出酒壇子上的塞子,用有缺口的飯碗在酒水表面輕輕一撥,舀了小半碗。
那人接過酒碗,沒有著急給錢,先是小抿一口,酒水下肚后,他突然一顫,隨即閉上眼睛,身體倚靠在破舊門框上,發出一長串膩人的呻吟聲,狹長的眼眸瞇起,上下打量起陸子。
“真掃興,不是昨日酒。”那人抱怨,聲音恢復了幾分。
“還昨日酒呢,就你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家伙,還喝得起昨日酒?趕明我挑來兩壇子鶴頂紅看你敢不敢喝。”
陸子蓋上酒塞子,挑起扁擔,嘴里嘟囔著。
那人看陸子走遠,才急忙喊道;“我還沒給錢呢。”
“你是今天第一個顧客,算我請你的。”
“行啊,小明郎,闊綽了,什么時候請老哥幾個去酒館里喝酒啊。”聽到陸子請喝酒,所有人都冒出頭來,一個個都眼皮青色,臉頰凹陷,沒個人樣。
這些人不是災民,是賭徒,家里沒錢還喜歡賭,瞅著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其實身體都有殘疾,缺胳膊斷腿的,都輸在了賭桌上。
“行啊,一會就去,就怕你們不敢去‘焦冰街’,一個個爛慫貨。”
正待直起腰的陸子突然眼前一黑,被人給套上了麻袋,身體猛地向前撲倒,頭狠狠的磕在了墻上。
“哦哦,阿明郎,阿明郎,家里有個美嬌娘,美嬌娘,美嬌娘,原來就是他的娘。”
侮辱人的歌謠伴隨著拳打腳踢從四面八方襲來。
陸子沒有選擇掙脫束縛,而是蜷縮著身子,遠離一旁的酒壇子,盡量護住自己的頭和肚子,只要這些地方沒受傷,第二天他就可以接著出來賣酒。
那群人見陸子不還手,躺在墻角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很快就沒了打人的力氣,又踹了幾腳后,掀開麻袋,一張張稚嫩的臉擠在一起。
打人的群體由清峽城大家族的子弟組成,為首的人高馬大,下巴寬厚,耀武揚威的扔給陸子一枚銅板。
“喏,拿著瞧病去吧。”
眾人大笑著離開。
“看,酒。”有個其貌不揚的小矮子指著酒壇子輕聲喊道。
“聽說陸子每天都會把賣不完的酒扛回家去。”
“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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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青年知道這些酒來自無雪酒館,他們得罪不起酒館的掌柜,而且家族明令禁止,在他還沒有成為著道者之前絕不可以喝酒,讓他感到不爽的是,眼前這個不敢還手的賤民卻可以每天享用。
他狠狠的撇了一眼酒壇子,帶著人揚長而去。
刺目的陽光穿過高墻,直直照在陸子的臉上,渾濁的灰塵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