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
兩枚!
三枚!
十枚……
銅板由少極多,漸漸竟然湊了三四十枚。
每一個銅板都帶著溫度,每一個銅板摩挲的光滑,這些銅板不是乞討而來,分明是這些遠離故土之人的心靈寄托。
他們在最為艱難的時候,也沒舍得花費自己的銅板,然而現在為了生病的奴奴,這群淪落的漢人解囊相助。
扔出銅板的人再次蜷縮回去,巷子里只余溫和無比的鼓勵聲,各自笑呵呵道:“趙老桿,拿去,奴奴要活著,活著才有希望,咱們這些人怕是不成了,但是孩子應該還有機會,也許,她能回故土看一眼!”
其中有一個最為蒼老的耄耋,喘息已經隱隱帶著死氣,他同樣扔出了自己的銅板,吃力看著夜空道:“如果孩子有機會回去,希望把我們的骨灰帶上,縱然客死異鄉,但也希望落葉歸根,咱們漢人,不能做漂泊的鬼,就算死了,也想回去看一眼……”
趙老桿滿臉是淚,將所有的銅板收集起來,然后他使勁抱著懷里的孫女,低聲喃喃道:“丫頭,要記住,一輩子不要忘,你一輩子都不要忘。”
夜更深了,風也更冷,然而趙老桿重拾信心,他覺得自己孫女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這里是高句麗新丸城,他們蜷縮的巷子叫做漢奴地,這樣的巷子以前很多,最近幾年漸漸變少了。
三十多年前,隋煬帝三征高麗,征發百萬民夫,結果大敗虧輸,軍隊輸了直接死,他們這些運送輜重的民夫成了奴隸,從此飽受高句麗的壓榨,每年都要死去無數人。
三十多年時間,擱在古代幾乎是兩代人,趙老桿來的時候還是個中年人,然而現在已經垂垂老矣,他的三個兒子累死在新丸城,臨死連個裹身的蘆席也沒能找到,直接被人抬出城池,扔到亂葬崗隨意拋掉。
想起來全是心酸。
萬幸的是老天偶爾也能開眼,小兒子和一個女奴結合婚配,雖然生的奴奴是個女孩,但也算是留下了一支純正的血脈。
奴奴是趙老桿的寶貝疙瘩,是他在高句麗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踢踏!
踢踏!
遠處的腳步聲漸漸接近,趙老桿佝僂的身軀猛然一抖,他下意識抱緊奴奴,目光期待的看著巷子外面。
新丸城同樣有宵禁,宵禁之時不允許有人上街,街上那些人全是兵丁,孫老桿滿腹期待的等著他們來。
終于,巡街的兵丁們走近了。
“將軍們……”
孫老桿連忙開口,縮在巷子口遠遠開口,他努力涎著臉討好,小心翼翼道:“將軍們巡街累了,要不要停下來歇歇腳?小老兒可以給大家說個故事,讓將軍們聽了稍微解解乏……”
可惜趙老桿的討好換來一頓臭罵。
“你是不是想死!”
一個兵丁猛然沖過來,對著趙老桿拳打腳踢,呵斥罵道:“滾遠一點,信不信直接砍死你,爺爺們今晚沒心情,誰要聽你那些啰里啰嗦的老掉牙故事。”
叱罵之間,又是一頓拳打腳踢,孫老桿被打的滿臉是血,努力用手保護著懷里的奴奴。
“嘿嘿!”
那兵丁眼中忽然淫光一閃,雙目死死盯著趙老桿懷里的奴奴,興奮道:“這小丫頭不錯啊,正好讓大爺們爽上一爽。”
說著突然出手,惡狠狠把趙老桿推到在地,然后雙手直接按住奴奴,竟然要撕爛奴奴身上的衣服。
趙老桿亡魂大冒,發瘋一般沖了過來,他死死抱著兵丁大腿,苦苦哀求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我孫女才十二歲,她現在還發著燒,您這樣她會死的啊……”
“滾!”
兵丁飛起一腳,重重踢在趙老桿太陽穴上,這一腳勢大力沉,趙老桿頓時昏厥摔倒,后腦勺砰的一聲磕在巷子口,口鼻之中迸攢出一股血花。
“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