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那些有著牛羊膻味但穿著唐軍制式鎧甲、佩戴著唐軍制式長刀、蒙著面的士卒,想到了還在牢里被自己打暈的倒霉蛋,想到了那三個衣著華貴、看自己目光奇怪的少年,想到了那些殷切的目光。
本來以為那是幾個小屁孩不懂生命的可貴,妄想有人來救他們,以為那群人的目光是對自己的期待和對唐國的忠誠,。
沒想到,只不過是一群人看著一個蒙在鼓里的少年在小心翼翼地準備逃走。
果然,他們看著自己像是自己看前世動物園里的猴。
自己的所作所為可能是不太聰明的樣子吧。
這軍營里還有好人嗎?
剛剛那個壯漢參尉還裝蠻族人。
可恨。
可恨。
著實可恨。
為什么自己沒有早一點醒悟他明明是一口純正的唐國口音又怎么可能是蠻族。
難怪偌大的軍營被蠻族占領后防備如此稀松平常。
難怪……
不行,趁著糧草垛子久在身旁,感覺刨個坑,鉆進去。
此后就當我沒來過,你沒愛過……
傷心的陸鈞蹲在地上,他想到周成材他們所說的活動,果然是個活動。
自己還活著,能動。
抬頭一看,自己靠著的這個糧草垛子上坐著兩個人,正是面目可憎的周成材和宋斌。
他們正帶著笑容看著自己。
扭頭再看,另一個柴草垛子上坐著泰吉、伍丁。
他們正帶著笑容看著自己。
在更高的塔樓上,負責眺望敵情的地方,陸鈞看到很多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他們都帶著笑。
陸鈞腦海里浮現出一段話:
每個人一生的終點都將經歷三種死亡。
第一種死亡是你的呼吸停止,心臟不再跳動,這是肉體上的死亡。
第二種死亡是你的葬禮上,所有人都來祭奠,這是社會上的死亡。
第三種死亡是最后一個記得你的人去世,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再認識你,了解你,這是精神上的死亡。
陸鈞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超過了肉體上的死亡,正在經歷“陸鈞”這個身份的社會消亡。
甚至跨越了社會性死亡,他希望這世上最后一個認識他的人立刻忘記他。
從此他一個人,走走停停,如同那只在公交車上的秋田犬,看著窗外的景色,沉默無言。
只是事與愿違,從牢房里走出的一群人依然用那樣“殷切”的目光看著他。
我就這樣看著你、看著你,目不轉睛。
像是在窯子里看到某個接客許久的小姐突然被醫生宣布還是個處*女
他們目光熾熱,從陸鈞眼前經過,明明他們走過后不再回頭,而是在老卒的帶領下開始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