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四日,宜安葬。
國子監,祭酒楊士奇、司業李志剛等一眾官員,包括各大學院院長,副院長,一眾博士、訓導,乃至一眾監生,皆是身披白衣,頭系白巾。
肅穆與悲傷的氣氛,蔓延在整個國子監。
戴原禮的棺槨就設置在醫學院的一顆老松之下,搭有高臺與帳篷,每一個進入醫學院的人,都可以送送戴原禮。
李志剛走入房間,看著低頭沉思的楊士奇,輕聲道“祭酒,出殯的時辰快到了。”
楊士奇沉重地點了點頭,伸手握著茶碗,用低沉的聲音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李志剛肅然道“已是妥當,只是禮部左侍郎陳性善又來了。”
楊士奇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禮部不禮部的已經不重要了。皇上給了戴原禮最高的榮譽,那我們就用國子監最高的禮儀安葬戴院使,至于禮部的規矩,就讓他們去見鬼吧。”
李志剛有些驚訝地看著楊士奇,他平日里素來重規矩,現在竟也開始不耐煩,看來禮部的所作所為已經激怒了他。
想想也是,戴原禮作為醫學院的院長,耗費畢生心血,在生命的最后關頭還念念不忘醫學三典,就這樣一個品德高尚,醫術高明,為國為民的醫者,禮部還死板地按照尋常禮制來辦喪禮。
針對這一點,楊士奇沒有任何辦法,哪怕覺得委屈,也無可申辯,因為人家是按規矩辦事。
但當皇上敲定戴原禮的地位,明確其喪禮由國子監來辦時,禮部還橫插一腳,說這個違規,那個違禮,就連雕個雕像,禮部都要找茬,說什么高度超出多少,重量超出多少,會引起大禍。
楊士奇清楚禮部官員找茬,根本問題不在于戴原禮,而在于自己,在于自己卷入了內閣解縉與郁新等人的斗爭。
只因為是同鄉,走得近,談得來,那就是解縉一黨
楊士奇很想質問那些白癡,整日讀的都是圣人之言,為何張嘴閉嘴,舉手投足,卻沒半點圣人影子,利用虛頭巴腦的黨爭去驚擾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他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朝中官員可有人來”
楊士奇起身問道。
李志剛嘴角有些苦澀,道“只有工部侍郎姚廣孝、兵部職方司郎中楊榮,翰林院金幼孜等十余人來了,其他官員,此時估計正忙著哭天捍門,沒空暇也沒理由來國子監。”
說到底,無論朱允炆給了戴原禮怎么樣的蓋棺定論,那他的身份也只是太醫院院使,國子監醫學院院長,官職卑微,當不得大人物前來,就算他們來,也只不過是走個人情過場。
再說了,朝中動態楊士奇還是了解一些的,朱允炆已經一個多月沒上朝了,朝廷官員屢屢上書,要求朱允炆臨朝主政,都沒有收到回復。
現在這些官員群情激奮,非要見一見朱允炆,讓他從后宮里面走出來,哪怕是宮中傳了話,他們也不聽,一定要皇上親自出面。
楊士奇不好評斷這些官員行為的好壞,但很清楚,這些官員看似在表忠誠的背后,隱藏著結黨的影子。
“王賓還好嗎”
楊士奇整理著衣冠,詢問道。
李志剛微微點了點頭,道“只是自蘇州一路奔波而來,有些疲累,幸有他的弟子盛寅照料,并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