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鹵茫茫草盡枯,灶底無柴空積鹵。借貸無從生計疏,十家村落逃亡五。
曬鹽苦,曬鹽苦,水漲潮翻灘沒股。
雪花點散不成珠,池面半鋪盡泥土。商執支牒吏敲門,私負公輸竟何補。
兒女嗚咽夜不炊,翁嫗憔悴衣藍褸。
古來水旱傷三農,誰知鹽丁同此楚
朱允炆聽著這控訴的帶血的歌謠,心頭更是凝重,世人沒有關注過灶戶,沒有關注過制鹽的鹽丁就連朱允炆登基四年,吃了不少鹽,也從未想過這些鹽是一群怎么樣的人制出來的,他們的生活狀況如何
現在看,現在聽,這里不是想象中美好的樂園,挖個坑等著日頭就能收獲鹽,這群鹽丁苦,苦得要死啊
“兒女嗚咽夜不炊,翁嫗憔悴衣藍褸。古來水旱傷三農,誰知鹽丁同此楚”
從翠翠與其他灶戶來看,他們的兒女都是營養不良的,甚至連一些婦人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男人干脆就半裸著
幾年執政,每日說關心百姓,愛護百姓,可自己的目光都給了自耕農與農戶,沒有給灶戶啊這群人似乎就沒有出現在歷史中一樣,朝廷每年收到的奏折無數,雞毛蒜皮的事多了去,唯獨沒有一封奏折是說灶戶鹽丁的
掌握著大明子民必須的鹽,他們卻連飯都吃不飽,連衣服都穿不了,就連這灶舍都低矮地可憐,不彎腰進去都撞頭
誰能想,會這樣
朱允炆臉色鐵青。
田老四唱完之后,說道“鹽丁苦,鹽丁苦,終日熬波煎淋鹵。在太陽還沒升起的時候,所有灶戶全家人都需要起來,去到亭場擔灰攤曬,或是刮泥,亦或是汲取海水,從天不亮干到中午,來不及吃兩口飯,就需要收灰,掃鹽。如果遇到淋鹵,還需要挑灰挑鹵水。婦童要灌淋海水,幫忙攪拌鹽灰,還需要人去草蕩灘涂采草取薪。”
“一直忙到黃昏日落,就需要煎煮,全家人都需要用鐵盤燒熬取鹽,這需要控制火候,還需時間,等取夠當日的鹽之后,已經是半夜三更。每日都是手腳并用,渾渾噩噩干活累點苦點也就罷了,可你看看這灶舍,不說低矮吧,有些直接就待在海河的堤壩后面,隨意搭了個草棚。”
“這種草棚說他遮蔽風雨吧,不假,但到了夏天可是皮膚如同著了火,冬天寒風刺骨啊,苦不堪言。還有吃的,我們是灶戶,這附近是鹽場,沒有莊稼地,根本就沒糧食,每日只能吃野菜啊,夏天還好,冬天沒了野菜,還怎么活啊”
夏元吉插了句“鹽場難道沒有配發糧食嗎”
田老四走到一家屋舍里面,直接提出半袋子米來,打開給朱允炆等人看“那,這半袋子就是一家五口一個月的口糧,還他娘的摻了沙子要不是這附近挨著河,偶爾能打兩條魚,大家早都餓死了”
朱允炆伸手抓了一把大米,里面米粒少得可憐,還有米糠,沙子,不由問“這半袋子有三十斤吧除去沙子、米糠能剩多少”
田老四沒有回答朱允炆,而是對一旁忙碌的大漢喊道“老九,這個月你家有多少凈米”
那人聽聞后,罵了一句,喊道“七斤半,黑了個心的。”
朱允炆胸口有些起伏
對于一群群出力氣活的灶戶,一忙就忙到半夜,一個月五口人竟然還分不到八斤米換成自己的話不逃走也該造反了,這根本不把人當人看啊
哪怕是有漁獵,有野菜,有其他可以補充,但什么也無法代替主食啊,再說了,其他東西也不頂飽,一干活全都消化了。
田老四拉了拉翠翠,苦澀地說“干累活,苦活,吃不飽飯,穿不了衣,一年一年都是如此若到時間完不成規定的鹽,還會被打,這也就罷了,潮災死了人,也沒有半點撫恤,我們不想死在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