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外界的冰冷而言,船艙內部則暖和得多,尤其是甲板下第二層最是溫暖,而這里也是一干植物的新家。
一口口大缸里,滿是土壤。有些土壤里看不到任何東西,可里面已撒了種子。有些土壤里還長著植物,如辣椒、番茄等。
每逢有太陽且溫暖的日子,這些大缸還會被抬到甲板上固定起來,直至日落才收起。只不過因為南下的緣故,外面天氣太冷,誰也不敢將植物拿到外面去。
為了保溫,暖爐子連傷兵都用不上了,全都給了這些植物,它們比人命都貴重。
“看。”
駱冠英引著眾人到了一口缸前,手指了過去。
張玉緊走兩步,看著破土而出的嫩芽,柔弱,細小,卻充滿了生命力。
“好,好”
張玉目不轉睛,連聲感嘆。
駱冠英看向鄭和與匡愚,又看了看張玉,心頭涌現了一絲悲涼。
建文八年初,張玉、駱冠英等一行人發現土豆、橡膠樹,鄭和一行人找到花生、辣椒,朱能一行人找到玉米、番茄等物。
可番薯、南瓜、向日葵、菠蘿等農作物始終沒有消息,哪怕是在土著的配合之下,也沒有找到剩余的農作物。
但番薯是必須要帶回去的農作物,如果沒有番薯,這次使命就不算完成。
為了找尋番薯等物,水師將士連同土著,深入山中、森林之中找尋,而這個過程是極為艱辛且伴隨著犧牲的。
原始森林不是那么好進去的,進去之后很可能就再也走不出來。
就這樣,一萬五千余將士在南美洲大陸,苦苦尋覓了六個月之久,終于找到了番薯等農作物。而當煙柱點起,水師集結時,鄭和等人都幾乎哭了。
一萬五千余人,只有一萬一千余人順利會師,而其他四千將士則永遠地沒有了消息。
原定建文八年十月返回亞馬遜河口匯合,為了等這些將士,鄭和硬是等到了十一月,最后因后勤實在是困難,不得不下達軍令,返回亞馬遜河,順流而下,于建文九年一月份抵達亞馬遜河口,與留守在河口的兩千七百軍士匯合,。
河口的煙柱再次升起,燃燒了足足兩個月。可鄭和等人再也沒有等到水師將士前來匯合,只好在三月份啟航南下,尋找西風帶準備返回非洲,繼而回家。
在非洲西海岸前往南美洲的時候,鄭和水師合計兩萬六千余人,而當鄭和水師南下,準備返航非洲的時候,只剩下了一萬三千七百余人。
這是一次折損近半的遠航與冒險,是真正悲壯的航行。
鄭和咬牙抗住了,承受了失去的沉重。
可張玉扛不住,他年紀大了,在沒有抵達南美洲的時候就病倒過一次,又在南美洲風吹雨淋,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穿行于森林之中,看著死去的將士無能武力,原始森林的殘酷吃掉了太多的同袍。
長期的壓力、生死、尋找,惡劣的氣候,壓垮了張玉的身體,饒是剛強,也抵不住歲月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