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姑家,若葉提心吊膽,生怕她突然發神經,罵她一頓。
出乎意外,三姑家出奇干凈,樓上樓下,一塵不染。以前堆在屋里的籮筐、簸箕等,整齊地碼在一間屋里。到處亂飛的雞鴨,也圈在屋邊的一塊菜地里。連豬圈都洗得雪白。
“扶貧干部,幫我收拾的,屋前屋后,包括屋角那些旮旯里,都整理得干干凈凈。”三姑見若葉到處打量,解釋說。
大概事先知道她倆要去,三姑吩咐她婆婆宰雞又殺鵝,燉了兩大口鍋肉。吃飯時,又不斷給若葉夾菜。還心疼地說,她這么瘦,要多吃點,反復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等等。
從始至終,三姑只字未提杜明希和小姑的事,好像他們壓根就不存在。
在姑姑們家里,若葉從沒受到過此等待遇。她渾身不自在,仿佛做錯了事。
當提到若葉媽時,三姑的尖酸就體現出來了。
“你媽走時,你才三歲多,不到四歲。你抱著她,哭啊哭啊,哭得旁人都忍不住哭了。你媽走后,你硬是哭了幾天幾夜不住聲,也不吃東西。你奶奶騙你說,你媽死了。
“你就問,死了是什么?我們告訴你,死了就是升天了。你又問,你還能不能見到爸媽呢?我們說,只要你認真吃飯,聽奶奶的話,快快長大。他們就會在有星星出現的夜晚來看你。
“你媽跑出去,不久就嫁人了。說了你別慪氣,你媽可能在你爸還在時,就跟那人有一腿。不然,哪里這么快?”
三姑的話,當然不能確信。她的姑姑們,總喜歡夸大其詞,還胡編亂造。小時候,若葉就是受了姑姑的挑撥,才對她媽恨之入骨。以致到現在,這個結,還是解不開。
見三姑心情好,若葉把在家譜中產生的疑惑拿來問她,她也覺得奇怪。
“我恍惚聽我媽說過,曾外公的老婆,跟別人跑了。”云秋不確定地說。
至于跟誰跑了、跑哪兒去了,就不知道了。
臨走,三姑還讓若葉和云秋兩人各抓了兩只大公雞,又令她倆去菜地摘了兩口袋柚子。這柚子,跟若葉家的,是一個品種,又脆又甜,也就是以廷媽念念不忘的那個。
若葉怎么也料不到,三姑的改變,緣于幾天前,一群不速之客的到訪。
幾天前,一輛豪車開到三姑家門前。從車上走下幾個穿著黑色西裝、威風凜凜的男子。
領頭的,是一個臉上有道刀疤的男人,他嚼著口香糖,皮笑肉不笑地問三姑:“陳若葉,是你侄女?”
“難道她在外面招惹到惡人,找我報復來了?”三姑嚇得魂不附體,忙點頭承認。
刀疤男朝背后的人使個眼色,一個目無表情的青年,打開一只笨重的白箱子,箱子里裝滿了鈔票。隔著幾米遠,她都聞到了錢的香味。
“這是二十萬塊錢。只要你好好對待陳若葉,以后還會有更多。但是……”
三姑的眼睛頓時綻放出奇異的光芒。“有這么好的事?”她心花怒放。
刀疤男魯起嘴,“噗”的一聲,將口香糖噴在地上。“但是,如果你膽敢為難她,給她氣受。不止你,還有你在深圳打工的老公,和在監獄里的兒子。呵呵,你懂的!”
三姑哪敢不答應,只不過對她好點嘛,這有什么難的?當年在外打工,溜須拍馬、討好賣乖的事,她從沒打折扣。
忙點頭應承,打躬作揖地道謝。
回家路上,若葉問云秋:“三姑的病是不是加重了?”大多數人,只有在生命的盡頭,才會醒悟,才會珍惜親情。三姑就是這種人,若葉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