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聶政不知該說什么。
“我給你說個故事,是母親給我講的,說是故事,卻是真實存在過的。”韓鏡手掌撐在窗戶上,將其推得更開,“大史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
聶政“”懵逼。
好一會兒,他才道“陛下,你你說的太簡略,聶某是個粗人,聽不太懂。”
韓鏡忍俊不禁,道“春秋時期,有一個叫崔杼的人,當時的大王和他的妻子通奸,被他知曉后殺死了大王齊莊公,后扶持其弟齊景公,崔杼自封相國權勢滔天。可他心里對殺死大王一事始終膽戰心驚,也害怕這件事被寫入史冊,留下千古罵名。隨后他找來史官太史伯,對其利誘,說大王已死,你就寫他是暴斃而亡,以后我肯定會許你好處厚待于你的,否則我就殺了你。可太史伯不卑不亢,提筆寫下夏五月,崔杼謀殺國君光”,崔杼惱羞成怒,將其當場斬殺。之后尋來太史仲,警告他若是不按照他的意思些,他的哥哥就是其下場。結果太史仲死了,后來太史叔也死了。最后太史季來到崔杼面前,崔杼告訴他,除非改史,否則他也會想三個兄長一樣的下場。”
聶政握拳,激動道“好漢子,后來呢”
“后來太師季說,按照實事秉筆直書,是史官的天職。與其失職,還不如去死。隨后執筆陳史,夏五月,崔杼謀殺國君光。崔杼無可奈何,只得放他離去。離開后,太史季遇到了另外一位史官南史氏,他聽說崔杼將太史兄弟都殺死了,害怕其改史,想接替太史兄弟將崔杼的罪狀載入史冊,看太史季已經據實記載,方才離去。”
最初聽母親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韓鏡久久無法回神。
為這個故事里的太史兄弟,為那明知是思路,依舊不懼生死奔赴而來的南史氏,深感敬佩。
再看聶政,此時已經紅了眼眶,很顯然激動的不要不要的。
他聲音略帶沙啞的開口道“陛下,他們都是好漢子。”
“是啊。”韓鏡輕嘆,“大秦能否延續萬載不重要,只要這片土地上的人還是那些人的子孫,我們的文明就不會斷絕。而我們其中的一項職責,就是將我們自己的歷史保留下來,不能讓其在后代眼里斷層。故事里的史官不知是否存在,可他們的大名卻名垂青史。人固有一死,能流傳千古者,少之又少。”
“陛下,我真的可以嗎”想到自己的大名千百年后依舊有人傳頌,誰不激動。
“想留下清名,還是罵名”韓鏡揶揄的眨眨眼。
聶政不免哽咽,“陛下這話說的,自然是清名。”
雖說罵名也影響不到他,可能選擇的話,誰不想名垂青史。
“你是我大秦的上將軍,天下僅此六人獲此殊榮,豈會寂寂無名。”韓鏡勾唇輕笑,轉身離開黃金宮,“此宮保留,非天災人禍不得拆除破壞。”
“是”
“南楚各類藏書盡數回收,清理出一座大殿,細心收藏,其余南楚宮內手稿等,單獨儲存,定期整理。”
“是”
南楚的局勢比北黎好不到那里去,至今南楚還有在建的殿宇,而這些匠人們穿著破敗,沒有薪酬更別說填飽肚子了。
坐擁最肥沃的土地,再加上南楚常年雨水充沛,很少遭遇災害,都能發展成這個殘酷的樣子,也是人才。
隨著一道道政令從南楚皇宮送出去,這片被壓迫了兩百年的土地,開始逐漸萌芽出自由的種子。
自此,大秦帝國統一了三百年前的大康版圖。
韓鏡也成了這片土地上唯一的帝王。
“聶將軍,你暫且隨我返回霸州。”韓鏡招來聶政,“這邊且交給秦烈。”
秦烈在旁邊領命,“公子,我何時能回到您身邊”
“須得等幾年,之后你們會被依次調派到其他州府,說不得到時候你們會喜歡做官呢。”
秦烈搖頭,“我更喜歡跟在公子身邊,之前做過一段時間的官,并未沉醉。”
“既如此,等天下徹底步入正軌,我便調你去軍營。”
韓鏡道“過幾年,會有征召制度,年滿十八歲的青年會去軍營中歷練三年。”
聶政不解其意,“陛下,如今天下一統,再無戰事,仍要征兵”
“自然,日后征兵不僅僅是為了應對將來的戰事,更是讓他們知道如今的和平來之不易,還能夠鍛煉人的意志。”韓鏡將手里的冊子交給秦烈,“聶將軍暫且回去準備一番,兩日后咱們出發,此次大軍帶走十五萬人,這其中你手中的帶走四萬,南楚大軍帶走十一萬,剩下的四萬留在當地進行駐扎,以免有人暗中作亂,將我們打下的疆土再次置身于戰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