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在相位苦守十年,受盡群臣冷落、人情嘲弄,這對賈子明來說,生不如死。”
“他是個體面人,只是想要一個體面的結局罷了!”
“你是說?”魏國公一臉不敢相信。“你是說,他在求死?”
“對!”韓琦神情篤定。“趙允讓與賈子明有知遇大恩,以他的性子,是不會背叛老王爺的。”
“可是,他又不想青史之中留下一個亂臣賊子的惡名,遺毒子孫。”
“所以,只能選這條不歸路,來換一個清白。”
“......”
魏國公一陣默然,“這么說來,這個賈子明倒也是個人物!”
“可惜,趙允讓一世英明,卻生了一窩不成氣的兒子,賈昌朝攤上他們......”
“屈才了。”
韓琦點了點頭,“如今的形勢,國公再咬著賈子明不放已經沒有意義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什么都不會怕。”
“那依稚圭的意思,通濟渠案當如何破解?”
“無法破解!”韓琦肅然道。“老國公還是做最壞的打算吧,或者直接放棄通濟渠的進項。”
“放棄!?”
魏國公一陣心煩,韓琦是不知道通濟渠上到底有多大的油水啊!
說起來,那個唐瘋真是個摟錢的活財神,修通濟渠耗資近千萬貫,所有人都覺得他這是充大頭,有錢沒地方花了。
可是,才掌握涌濟渠兩年,魏國公就知道這個唐瘋子到底有多厲害了。
兩年,兩年他從中漁利不下五百萬貫。
五百萬貫?能讓他疏通多少關節,籠絡多少人脈?現在讓他放棄?換了誰也不舍得啊。
“就沒別的辦法了?”
“沒有!”
“......”
魏國公又是沉默良久,臉色數變,最后狠一咬牙:
“好,不要了!”
魏國公可不是那一家子二百五,知道什么時候錢很重要,什么時候錢很不重要。
“可是,沒了通濟渠,此次黃河水患,咱們總不能干看著吧?”
好吧,錢什么時候都很重要,沒了通濟渠,魏國公得趕緊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點。
韓琦略一沉吟:
“糧米之事,可行。這借貸嘛......國公最好不要碰。”
“為何?”
“觀瀾運力不在,則災地糧價必然難平。”
“可青苗之法施行在即,借貸之務也必然難興。”
“稚圭就這么篤定,青苗之法一定能實施?”
韓琦苦笑,“國公別忘了,咱們確實能用罷役來威逼官家。可是,國公難道不知道為什么用罷役嗎?”
“還不是在京師占不到便宜,才不得以把事情搞到了京外?”
“說到底,石家反戈使得官家在朝堂之上有了絕對的話語權,他要施什么法,咱們是攔不住的。”
“這......”
魏國公茫然點頭,這是事實,他也是束手無策。
說白了,趙禎當了幾十年的皇帝,這點手腕卻還是有的。
別看觀瀾系在朝中勢微,可是有一個細節,也是最近石家倒戈之后,眾人才看出來的。
那就是,政事堂和疏密院這兩個最機要的衙門口兒,趙禎從來都沒放棄過。哪怕把三司財權放到韓琦手里,臺諫只剩下包拯、唐介和王拱辰,趙禎都不肯在政事堂和疏密院失了實權。
只要文彥博不倒,旨意就能發的下去,樞密院軍隊的指揮權就在,而石家則是駐軍權這最后一環。
現在的情形就是,縱使朝臣鬧的再兇也是于事無補了。趙禎要是想硬來,誰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