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赤子紅心,鐵血軍魂。
褪去戰甲,褪去所有官家所賜,褪去一生赫赫榮光,白發披散若瘋魔,赤**膛如初生。
左手執劍,執的是男兒熱血!
放聲咆哮,說的是....
我、為、賊、子!!
......
那是一種無奈,亦是另一種忠義。
是這個時代武人的抗爭,是第一個掀起文人遮羞布的真正猛士。
......
沾沾自喜,以為大局已定的朝堂相公們,等來的不是涅面戰神狄青和他的二十萬大軍,等來的是一套戰痕累累、金光閃閃的帥甲,還有狄青的十二個字:
“宋之山河,寸土必守!”
“恕、難、從、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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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配軍!!”
“國賊!!”
“亂臣賊子!!”
王安石失態的怒吼咆哮,卻也換不來二十萬北軍為他的理想國度保駕護航。
一旁的文彥博一言不發,面若死灰。
完了!他知道,徹底完了。
因為降旨狄青,不但是文官們的一計殺招,同時也是一計險招。
成,則萬事皆成;敗,則徹底會激怒那個瘋子。
現在,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唐子浩,沒有人可以逃得過那個瘋子的怒火,沒有人可以在這場風暴里全身而退。
唐子浩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利用舍棄燕云的罪名,消除所有異己。
別說是換個太子......呵呵,這個局面,他就算代宋而立,也是易如反掌,順理成章。
......
現在的文彥博居然有一種怪異的想法,他希望那個瘋子殺了他,希望他殺了王安石,殺了富弼,殺了所有敢于與之對抗的人。
因為,在這樣一個已經一邊倒的局里面,瘋子殺人,說明他還是瘋子,大宋還是大宋。
如果瘋子不殺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瘋子,不想再做瘋子,他想做皇帝......
現在,文彥博寧可自己去死,也不想做亡國的罪人。
......
“不行!!!”
......
“癲王還沒有贏!!”
......
“我們要聯合所有朝臣以死相抗!!”
......
身邊的王安石依舊在咆哮、依舊狂熱如癡,文彥博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發問:
“誰才是瘋子?”
“......”
王安石被問愣了,“文相公說什么?”
“我說,和唐瘋子相比,誰才是賭上一切的瘋子?”
“......”
“......”
堂中陷入死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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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王回京,已經是無可阻攔。開封城中,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百姓們都在議論,癲王率眾而歸,已經不再是長幼嫡儲之爭,而是除舊立新之舉,舊朝屬官都已經攜家帶口的跑光了。
現在,皇城之內,三班六部幾近停擺,紫宸殿五日不朝。
政事堂,除幾位相公,連文書屬吏都沒有。
開封府尹跑了,聽說與癲王有舊怨,怕秋后算賬。
現在是老府尹包拯在危難之時擔起了責任,這才沒有開封治安徹底大亂。
民生百貨要不是華聯鋪在全力支撐,不定得漲到一個什么樣的駭人地步。
總之,大宋都城處在崩潰邊緣。
很多人甚至在盼著癲王快點入城,早些回來,早些有結果。
整個開封城,就在這樣一個肅殺、蕭瑟的氣氛之中度過了嘉佑八年的新春。城中別說年味兒,連爆竹賀新的動靜都絕少聽見。
號稱不夜天、百年不絕客的馬行街、州橋黑市,別說是夜里了,大白天的都是門可羅雀,生意慘淡。許多商家干脆關門大吉,只等時局一定,再議開張之期。
上元節,黃昏。
汴河之上,商船靠側,民舟避讓,河道正中,龍旗大艦分水開路,后隨軍舟數百,綿延數十里。
唐奕卓立船頭,帶甲,配劍,大紅王袍迎著江風獵獵作響。眼神之中,三分狂怒、七分熱切,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