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蘭楨,我算不算,也知道了你的秘密。”
紀蘭楨滿腦子都是昨晚吳秀言說的最后一句話。
耳邊是朗朗讀書聲,面前是政治書本,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念:
“事物發展總的趨勢是前進的,道路是曲折的。即事物的發展是前進性與曲折性的統一。”
可是沒辦法記得下去。
紀蘭楨呆呆地看著那些印刷體,一個個漢字仿佛跳脫出書本,在她眼前扭著舞著。
卻組成了另一排字:
要是她真的知道了,該怎么辦?
她還從沒有想過要把這件事向別人傾訴。紀蘭楨埋著頭,腦袋里全是漿糊。
她不知道如果要告訴別人,應該要怎么說,甚至到底從何開始說。
她很小的時候就因為父母太忙,開始自己去做選擇。大到是去哪一所小學,要不要補課;小到筆記本要買什么款式什么顏色。都是她自己在做決定。
即便是暴食。
從有暴食行為,到發現自己患了貪食癥以及決心戒掉催吐,都是她內心里默默做出的選擇。
她沒有依賴過任何人,也從未有過想法去尋求別人的建議,何來去找一個人當自己的樹洞。
而且,這樣的暴食行為連她自己都覺得惡心。
紀蘭楨很討厭暴食的自己,她開始暴食的時候都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因為暴食的的確確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會相信有人連吃飯都需要先去克服自己的心理,告訴自己不要吃太多也不要不吃。
所以這樣的她,根本羞于向任何人啟齒這個病癥。
紀蘭楨抿著唇,目光越過右排座位,轉向了吳秀言那邊。
吳秀言正神情專注地讀書,背挺得很直。
如果有一天,她能像她一樣就好了。
紀蘭楨這樣想著,班長單語走到了她的座位。
“紀蘭楨,張老師喊你下課去他辦公室一趟。”
于是一大清早,紀蘭楨就被張虎通叫進了高三年級組文科辦公室。
平時被各種各樣的學生圍堵得水泄不通的辦公室現在人還很少,不少早到的老師多半去盯著學生上早自習了,只剩下一兩個在位子上批改作業。
其中一位老教師,戴著斯文的金邊眼鏡,克制地在那里訓斥被叫來的學生:
“我知道你們理科班不重視語文,反正我也是代張老師教你們一陣子,但你不寫語文也就算了,還在上面亂涂亂畫。文人怎么能容你這番折辱!”
被訓斥的女學生卻是粲然一笑,金色的晨光灑下來,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上挑的眼線粉嫩嫩的腮紅,卻是真的美。
“你額頭上的紗布是怎么回事?”
張虎通凌厲的語氣把紀蘭楨從感嘆旁邊女生的思想里拽出來。
她把昨天對苗妙妙她們說的話又對張虎通重復了一遍,才讓班主任寒冰一樣的臉色稍緩。
張虎通其實不是在朝紀蘭楨發的怒火,他是清楚紀蘭楨的,名副其實的乖學生,絕不會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攙和在一起,完全不需要老師操心。
但是好學生也會退步,有時候他們的退步甚至比那些萬年吊車尾的學生更讓老師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