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寒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路掩殺,所到之處盡皆蕭瑟。北京新皇城上方的漫天陰霾像是一個黑壓壓的氣罩,將冬日的太陽遮掩得光芒全無,看上去仿若月亮一般蒼白無力。北風呼嘯著卷走滿地的枯葉,大地覆上了一層白霜,干燥而堅硬。
但是,令人縮手縮腳的寒冷也并非全無是處,您瞧不是,它至少使那支浩浩蕩蕩的運石大軍得以潑水成冰,不失時機地將那塊六十萬斤重的大石王從小井村一路拖拽到了新建成的午門之外。
午門。高大的午門城樓陰沉沉地矗立在運石大軍的前方,它的樣子就像是一頭有待馴服的魔獸。
大石料運到離午門城樓十幾丈遠處,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周文銘聲嘶力竭地喊著號子:“一,二,三,拉!”“一,二,三,拉!”
大石料好不容易向前挪動一點,稍一松懈,又出溜了回來,退的比前進的還要多。
周文銘惱火地垂下旗子。“都折騰兩天了,紋絲不動!這活沒法干!”
蔡信、陸祥和楊青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觀看著。
周文銘走到蔡信跟前:“師叔,您來說說,這事咋辦?”
蔡信道:“我看,還是去請漢王爺吧,是他執意說午門不礙事的。”
“您說的對,師叔,”周文銘道。“這事非得漢王爺親自定奪。”
蔡信吩咐陸祥:“景祥,你跑一趟館舍,把王爺請來。”
“喏!”陸祥轉身離去。
周文銘返回運石隊伍,高喊:“大家先歇會兒!”
蔡信悄聲對楊青道:“你這坡度掌握得不錯,不顯山不露水,可就是讓石王顧涌不上去。不過你的膽子也真夠大的,就不怕有誰看出來?”
楊青道:“看出來怎么啦,那天黃公公不是問了嗎?老漢回答他,一則俯身前趨,更顯對皇帝恭敬,二則討個步步高升的吉利。兩句話就把他給打發了。”
“你跟的夠快的呀!”蔡信笑道。“真沒看出來,平日里老實巴交,關鍵時刻這種話也能懟出來。”
“這哪里是老漢的話。”
“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是廷瑞臨走前特意囑咐我這樣說的。”
“這廷瑞不光是巧魯班,還成諸葛亮了!”
王斌騎馬,率領一隊親兵,護著一頂轎子到來。
朱恒和陸祥緊跟在轎子旁。
轎子在大石料前停下。朱恒掀起轎簾,扶漢王朱高煦走出。
朱高煦看了看運石料的大軍。“怎么,差這一骨節兒就拉不過去了?你們都是吃貨啊?”
蔡信上前:“殿下,臣一直在觀察,這段路真的不好走,前面還有個大拐脖。如此龐大的隊伍,在這么個憋屈地方,實在耍不開啊!”
朱高煦沉下臉:“耍不開?你是暗諷孤先修午門了?”
“臣不敢。”
“那就趕緊讓他們拉,讓他們拽!”
蔡信吩咐周文銘:“既然大王親臨現場督戰,就再試試吧。”
周文銘舉起小旗,高喊:“大家注意了,漢王親臨現場,大家誰都不準偷懶!聽我號令!一,二,三,拉!一,二,三,拉!”
大石料仍然是進一退二。
周文銘轉向朱高煦:“大王親眼看到了吧?它就是不肯走。您說我們能怎么辦?”
朱高煦大怒:“此石如此頑劣,竟敢與本王作對!給孤抽它!用鞭子抽!狠狠地抽!看它走也不走!”
“喏!”王斌領命,他走到大石料跟前,命令手下親兵:“抽!抽啊!用鞭子狠狠地抽!”
親兵們哭笑不得,可誰也不敢違逆,于是都掄起馬鞭,噼噼啪啪地抽向這塊巨大的石頭。
運石隊伍中的田鐸對郭文英發起了牢騷:“郭師傅,這不是明擺著胡鬧嗎?”
“讓他們折騰去好了,漢王不是本事大嗎?”郭文英看熱鬧樂得事大。
朱高煦有氣沒地兒撒,喝問:“蒯祥何在?”
陸祥上前:“回大王的話,蒯所丞去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