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方才讓那副將暫且收回了立刻出兵迎戰的命令。但是,那面上的神色,讓游擊將軍仍舊覺得是他還沒有徹底說服其人。于是,也只得是再接再厲。
“不瞞王帥,末將初起發現賊寇蹤跡,也不是沒有想過要與其決一死戰,上報朝廷,下撫黎民。”游擊將軍此言一出,當即便引得那副將連忙轉頭看去,兩眼之中寫滿了詫異二字。
顧不上腹誹,他收起心中的不悅,趕忙接續言道:“奈何賊眾勢大,那林德忠又是陳凱的心腹愛將。這一遭,必然是陳凱的算計。那廝,可是連洪老經略都被算計過的,實在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陳凱有多恐怖,他們是最清楚不過的了。說起來,能夠給他們以這樣的感受,實在不是什么洪承疇這個背景板的關系。當年的清鄭議和,陳凱作為操盤手把清廷上上下下都算計個夠,幾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福建一個省的地盤。他們是直接受害者,雖說這些年一直以來都是在用各種說辭來辯解,可實際上是怎么回事兒,這么多年下來要是還琢磨不明白的話,那這腦袋里裝的怕不是坨入口即化、香而不膩的腦花兒。
“咱們在這里與賊寇拼死一戰,最多也就是為那些江西狗們爭取些時間,倒是趁了他們的心意。可咱們呢,本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尷尬境地,再度損兵折將,朝廷那邊怪罪下來必定是沒個好下場的。”
福建綠營在江西的寄居從來不是寄居蟹式的寄居于死亡軟體動物的殼內,更別說是鳩占鵲巢了,他們是切切實實的寄人籬下。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最是難免一個患得患失、怨天尤人。人性如斯,他們與江西文武之間的不睦進一步的撥弄著副將的心弦,使得他越加的傾向于游擊將軍的想法。
眼見著副將已有些心動,游擊將軍便是一鼓作氣:“王帥,不是末將怨懟,朝中確實早有人看咱們不順眼了,時時想要把咱們拆解個干凈。這幾年,施總兵調走,劉總兵死后所部也被調到了吉安協防,便不再歸咱們福建綠營了。現在咱們就只剩下那七八千人馬,若是再有損傷,提督那里怕是就更無兵可用了。為今之計,唯有與提督合兵一處,憑咱們福建綠營全軍聚齊方有一戰之力啊!”
兵為將有自晚明以降便是普遍現象,明軍如斯,清軍的綠營大多也都是從明軍叛降過去的,同樣好不到哪去。無非,就是上面還有八旗軍這股子具有威懾力的核心力量制約著,緩緩調整,才顯得要強上一些罷了。
提到提督楊名高,那副將便登時動容。他是楊名高一手提拔起來的,知遇之恩,多年的栽培,這些無不是讓他將楊名高視作為如父如兄一般的存在。
陳凱的到來讓他有了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往昔的武勇,他才會在第一時間想要拼死一戰——能勝自然是解除了恐懼,勝不了的話自然也不需要再恐懼些什么了。然而,聽過了游擊將軍的苦口婆心,他方才是意識到了這般處斷的不負責任——既是對他自己的不負責任,更是對一手把他扶上了副將之位的楊名高的不負責任。既然如此,剩下的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鄧游擊,可咱們若是直接退了,只怕朝廷那邊未必會放過咱們。”
“這一點不怕。”勸說成功,游擊將軍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氣:“請王帥放心,末將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想清楚了,定讓旁人挑不出咱們半個不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