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細作帶回來的消息匯總后顯示,好像在陳凱和王秀奇合兵于建昌府城之際,背后的新城縣爆發了一次俘虜暴動,結果在短暫的城池易手后,那群俘虜便棄城而逃。陳凱惱羞成怒,派出了大量的軍隊搜索這支清軍,一直到前幾日才重新完成了大軍的集結。
所謂,兵形似水,流變不息。達素雖然做不到引經據典,但道理他還是明白的。最起碼,當明軍已經通過前期的操作獲取了戰略主動權,這時候就應該全力以赴,奪占撫州的戰略要地,而非搜捕什么俘虜。而反其道而行之的陳凱,現在坐失了奪占撫州的大好良機,再想攻取撫州,面對的就不再是只有一千余人的撫州城守協了,而是擁有三千八旗軍的六千清軍。想要取勝,其難度就要提升不知道多少倍了。
“姓陳的蠻子就這點兒能耐,虧得蘇克薩哈那個廢物還會敗給他。”
兩黃旗與兩白旗的矛盾由來已久,從皇太極的黃白對換就已經開始了。皇太極對兩白旗的壓制、多爾袞對兩黃旗的打壓,以及順治對兩白旗的報復,雙方的矛盾越加深重。哪怕蘇克薩哈當年憑著對多爾袞的反戈一擊已經成為了順治安撫兩白旗的重要人物,于他們這些兩黃旗的貴族們卻仍舊對兩白旗頗為敵視。
此間,陳凱的表現拙劣,達素的第一反應就是蘇克薩哈的無能。不過,嘲笑過后,作為宿將他也仔細的琢磨過陳凱的行為。思來想去,當是那群俘虜數量較多,而且新城縣恰恰正在明軍的補給線上,陳凱為防補給線被清軍截斷,所以迫不得已如此。甚至再往深遠了去想,既然新城縣都能被一群暴動的俘虜奪占,那么明軍的后方顯然是十分空虛的,也許作為周轉中心的邵武府那里也就一到兩個營的人馬……
即便是想到此處,達素也仍舊覺得陳凱是過于保守了。畢竟,已經被俘虜過一次的綠營兵,就算是暴動成功了,也不過是一股子勁頭罷了。奪占了城池,馬上就棄城而走,擺明了就是害怕明軍回師。而這些,還不算身處敵后的清軍的糧草補給以及武器甲胄,更沒有去計算軍官、士卒的指揮鏈完整程度。就這么一群微不足道的家伙,實在犯不上大動干戈,更加犯不上為了他們犧牲此前已然獲取的先手優勢。
如此看來,這個號稱能夠與洪承疇比肩的文官也不過爾爾。面前是這樣的對手,只要擊破當前明軍就可以直接攻入明軍空虛的腹地,從而逆轉整個戰局。越是這樣想下去,進攻的誘惑就越大。
只可惜,那個據說與陳凱水平差不多的西南經略八百里加急送來了命令,好像提前預知了他的想法,勒令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抵達撫州并加固城防,同時絕對不準越過撫州向明軍發起進攻。
這樣的命令,達素清晰的記得他看過之后又仔細看了兩遍洪承疇蓋在上面的經略大印,若非是實在看不出什么破綻來,他甚至一度懷疑這道命令是陳凱假冒的。但是即便如此,暮氣二字卻還是在他的腦海中油然而生。
“論起保守,洪承疇這奴才倒是與那姓陳的蠻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呸,這兩個漢狗。”
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達素很想當著洪承疇的信使把命令撕得粉碎。但問題在于,他從鰲拜口中得知,順治對洪承疇的能力頗為迷信。就算是鰲拜在他離京前也曾囑咐過,到了江西萬勿逆著洪承疇去做事。哪怕是他自己,有著當年的松錦大戰前期清軍的不斷失利的記憶,本心也覺得洪承疇應該是比一般漢人官僚要強的。可是,這樣深重的暮氣,對于八旗軍的強悍戰斗力卻無疑是一種嚴重的無視和浪費。
奈何,主子的信任,讓他這個做奴才的實在難以生出對洪承疇的“亂命”做出明確的拒絕。眼見著明軍重新集結了兵馬,他更是生出了洪承疇貽誤戰機的不滿。而伴隨著洪承疇將率領西南經標全軍東進江西以防陳凱攪局的通報送達撫州城,達素在對其人的暮氣再度加深了一層認識的同時,更是決定給鰲拜寫一封書信,好好給洪承疇這個廢物點心上上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