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是為了守城?守住了城池才能等來援兵?要不然干什么跑到這個小縣城來,衢州堅城,難道不比這里易守難攻?”
“防守、防守、防守,阿玉錫,也沒見你守住那三道防線。等海寇把紅夷炮隊調來了,你還守是不守?”
他們爭論的焦點也并非是老虎山、西山布防的存廢,而是單純的憑險而守,以待援兵,還是趁明軍立足未穩,主動出擊。中軍大帳內,自濟度、阿商格以下一眾八旗將帥圍著一張鋪著地圖的桌子各抒己見。時而一人獨言,時而眾說紛紜,爭到激烈時,沒把桌子掀了都算是給這位小鄭親王面子了。
梅勒章京阿克善越說越氣,對同級的阿玉錫已是很不客氣了,氣得后者更是臉色一陣鐵青。說來,守不住那三道防線他確實是有責任的,但更多的還是對于未能及時發覺明軍趕在年根兒底下發起突然襲擊的預判失誤。后續,他組織那些綠營兵節節抵抗,最后更是建議阿商格斷臂求生,表現得都還算可圈可點,并非一無是處。
此刻,二人的情緒愈加激動,未免老拳相向,把商議戰守大局的大事耽擱了,濟度一拍桌子,作勃然大怒狀,眾將亦是顧不得其他的了,連忙跪倒在地,口稱“主子息怒”。
“都起來,本王爺沒時間看你們磕頭,繼續軍議。”
調整了一下坐姿,濟度皺著眉頭示意他們繼續進行商議。二人站起身來,先是告罪,隨后阿玉錫便就著阿克善剛才的話繼續說下去。
“王爺,奴才以為,朝廷給我軍的命令是抵御海寇的攻勢,防止江浙糜爛。我軍只要還在,那些墻頭草們就要掂量掂量自家有幾斤幾兩。貿然出動,除非一舉擊潰海寇,將其逐回仙霞關以南,否則就必然會讓那些墻頭草生出些諸如大清不行了之類的心思來。”
阿玉錫的意思在座眾將都是心知肚明的,他們這段時間以來會如此被動,全是因為滿清的戰略布局所限。拖下去,拖到清軍結束滅國之戰,轉而從東南、西南兩個方向對閩粵明軍進行戰略合圍。這是他們所有人都很清楚的,也是清廷要他們時刻銘記在心,并且無論使用任何手段都一定要達成的目標。
這是大局,濟度自然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但是,這個說法卻并不能說服阿克善,見得阿玉錫提到這個,他便毫不猶豫的向濟度言道:“王爺,朝廷要我軍守住江浙,這是沒錯的。但是這幾年下來,我軍已經丟了大量的府縣,整個東南戰局也是完完全全的被海寇壓著打。照著這么下去,就算是撐到了西南的大軍與我軍配合消滅海寇,回了朝,也未必能落得了好啊。”
阿克善此言并非危言聳聽,當年周家鋪之戰后,清廷調回了湖廣的八旗大軍。說來,周家鋪一戰是清軍取勝,西南明軍最為強大的駕前軍幾乎被一舉摧毀,但是由于損兵折將,外加上前一年尼堪被李定國擊殺,那些浴血奮戰才得以擊破駕前軍的將帥們紛紛被清廷治罪,削爵、奪職者比比皆是。
他們在衢州駐扎將近四年,浙江的臺州府、溫州府、處州府以及舟山群島先后為鄭成功所奪,江西那邊,今年陳凱幾波微操下來,也已經到了崩盤的邊緣。能夠繼續撐下去,還得是多虧了洪承疇留了個心眼兒,把西南經標扣了下來,用以應對陳凱的攻勢。否則,陳凱現在應該已經在挾著席卷江西之勢,掉頭來合圍他們的路上了。搞不好,東南明軍要先清軍完成滅國之戰一步實現對江浙的鯨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