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都只是悲觀的猜測,于今而言,他們仍舊在勉力維持著東南戰場的局面。哪怕是當下戰局陡然間便趨于崩盤,起碼也還沒有到那最壞的結果不是。可問題是,清廷那邊可不會管什么陳凱如何如何狡詐,鄭成功如何如何強橫,他們只會看到歸濟度管轄的福建綠營幾乎全軍覆沒,清軍在東南的控制區急劇縮小,原本計劃用于西南滅國的大量綠營兵無法入黔充當八旗軍的炮灰,濟度這段時間以來在朝中受到的攻訐就不乏其辭。
阿克善的話讓濟度和眾將不由得陷入到了沉思之中,畢竟,任誰也不想拼盡全力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卻不光不能分享戰利品,還要落得被治罪的下場。
勝利的天秤開始傾斜,眼見于此,阿克善決定再接再厲:“王爺,據探馬回報,入夜前海寇抵近老虎山十里的只有北鎮、車騎鎮、左先鋒鎮和右先鋒鎮這四個鎮,約莫八千戰兵而已。趁他們立足未穩,進行夜襲,只要擊潰了這四個鎮,海寇便不足為懼了。”
自古偷營,九勝一敗,說的就是這等尚未構建起完整的防御體系的營盤。如其所愿,初戰不利,明軍士氣必然受挫,再加上春節出征帶來的軍心不穩,他們的勝算可以大幅提高。屆時,無論是攻是守,主動權都將掌控在他們的手中。
但是,明軍如斯,清軍也同樣面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們的的兵力與明軍尚在伯仲之間——已經抵達江山縣的除了先期出發的蒙古八旗以外,只有滿洲八旗、和駐扎江山縣的前沿防線的預備部隊,后者更是只有少量的漢軍八旗,余者皆是綠營。而漢軍八旗的大部隊則被火炮拖慢了速度,一同從衢州出發的綠營的行軍速度更是難以達到八旗軍的水準。就算是日夜兼程,這些部隊最快也需要明天才能抵達。
當然,理論上說,夜襲的本質是通人對黑暗的原始恐懼的加持,以突然襲擊的手段造成對手的群體性恐慌,利用這樣的恐慌實現幾何倍的戰果。所以,夜襲部隊一般都不多,但須得是由精銳之士組成。
精銳部隊,于他們這支清軍而言是最不缺的,高標準嚴要求,把蒙古八旗和漢軍八旗都拋開,還有滿洲八旗在。而且,軍中更有由白甲兵組成的巴牙喇營,巴牙喇燾章京覺羅雅布蘭和他的副手巴牙喇甲喇章京伊巴格圖都是足以勝任夜襲部隊的指揮官的絕佳人選。
這一戰法無疑是很對滿洲軍官們的胃口,至于蒙古八旗和漢軍八旗的軍官對此則多是本著多磕頭、少說話的生存法則,憑“滿洲主子怎么說,我們就怎么聽著”的態度行事,充當起了沉默的大多數。
越來越多的滿洲軍官開始傾向阿克善的夜襲計劃,阿玉錫那邊則支持者們則大多閉口不言。于是乎,很有民主精神的鄭親王殿下決定按照阿克善的計劃行動,派遣巴牙喇營作為夜襲的先頭部隊,一旦覺羅雅布蘭得手,再將后續部隊投放進去,以確保最大的戰果。
說干就干,白甲兵們迅速的行動起來,他們作為滿清最為善戰的勇士所表現出的執行力讓在場的眾將頗為感慨。若是那些廢物綠營兵能有白甲兵十分之一的執行力,什么鄭成功、李定國、陳凱之流早就都是一堆枯骨了。但是轉念一想,若是漢人軍隊有這樣的效率,他們早在幾十年前就被殺絕戶了,哪還會有今天。
伊巴格圖帶著他的本部兵馬——一百五十名白甲兵作為夜襲部隊的先鋒,隨后由覺羅雅布蘭率領余下的白甲兵作為他們的后勁,而再后面的才是滿蒙八旗的主力部隊,用以擴大戰果。
為了避免為明軍發覺,他們并沒有直接從老虎山附近南下,而是從西山南段繞了一段路程再轉而南下。一路上,自是人含草、馬銜枚力求將行軍的聲音壓到最低。這對于本就是從滿蒙八旗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白甲兵們而言并不是什么難事。而憑借著這些,他們也更早的發現了明軍最外圍的夜不收,這對于夜襲的一方無疑是最大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