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馬在輕騎狗斗之間通過肉眼去觀察敵軍動向,本就是管中窺豹,更何況明軍還是有意隱藏。相對的,作為固山額真,阿商格自然遠比他的那些部下們更了解他們的對手。這種重裝步兵上一次出場還是在永歷十年的贛州之戰,陳凱憑此一戰擊潰蘇克薩哈的兩白旗八旗軍,奪占了那一處至關重要的戰略要地。此后,雙方屢次交鋒,鐵人軍卻再未出現過,以至于朝中的一些人甚至認為這不過是蘇克薩哈為了脫罪而編造出來的東西。
現在,倒是為蘇克薩哈平反了。可若是蘇克薩哈本人來看的話,十有八九也是要指出這一次明軍的鐵人軍與他當初碰上的鐵人軍還是有很多不同的。
事實上,從那一戰后,陳凱因胸甲、臂甲、肩甲一體式的鐵甲樣式在瞬息萬變的戰場環境下存在著影響技戰術動作的問題,選擇了對鐵人軍制式鎧甲的重新設計。這一設計,更多的還是由鄭成功完成的,甲胄樣式也做出了一定的調整,不僅將胸甲、肩甲和臂甲重新拆分,更是在取消一體式腿甲的同時采取了分體式腿甲、裙甲、裈甲、鶻尾、捍腰的結構。
如此一來,披甲的時間必然要延長,而且甲胄的重量也更大,進而會影響到鐵人軍的機動能力。這是重裝步兵的通病,阿商格當然明白,但是親眼看著那些明軍在披甲完畢后抄起了撅張弩,看著他們身后的輔兵手持著云南斬馬刀,他心中的不安便愈加深重了起來。
“雅布蘭!”
只此一聲,覺羅雅布蘭便立刻心領神會。原本作為騎軍先鋒的巴牙喇營開始緩緩減速,很快就落到了騎軍的尾巴。
恰恰就在此時,完成了披甲的明軍也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調整。只見他們將原本用于裝載鐵甲的大車的挽馬解下,將大車以鐵索首尾相連,以營為單位形成了四個筆直的雙層車陣,分列于小丘的西北、西南、東北、東南四個方向。他們與列陣于正北、正西、正南、正東的鐵人軍共同形成了一個圍繞小丘的八邊形,將鄭成功的帥旗和兩個營的輔兵、挽馬囊括其中。
這些明軍輔兵的速度快得驚人,配合之默契、動作之熟練,一如他們為鐵人軍披甲時的表現。很快的,當清軍的騎隊奔至不足里許之時,他們所正對著的已經不再是鐵甲步兵了,而是列于西北方向的連環車陣,在車陣的背后,那些明軍輔兵也從大車上取出了一張張撅張弩,煞有介事的瞄準了他們的萬馬奔騰。
這些大車足足有七八尺高,哪怕是阿商格胯下的良駒也是斷不可能跨越過去的。甚至就算是首尾相連處,由于第二層與第一層之間是交錯擺放的,清軍同樣難以逾越,反倒是明軍的輔兵可以站在第二層首尾相連處的層板上對著清軍進行射擊。
強沖過去是不可能的,眼見于此,阿商格連忙帶著騎隊轉向正南方向。騎兵的速度極快,但是他的反應之迅速仍舊是讓清軍在明軍弩手的射程外完成了轉向。這固然是他的反應神速,更是清軍騎兵馬術的集體體現。此間,只見清軍的騎兵圍著明軍八邊形的射程外繞了小半個圈,隨后便在小丘的正南方向完成了最后的轉向,重新將直沖的方向對準了明軍的八邊形。
正南方向是由右虎衛鎮左營鎮守的,兩年前曾與兩白旗交戰于贛州的前廣東撫標鐵人軍張克定如今已是右虎衛鎮左營第二千總隊的副總班,手下有五十個鐵人軍戰兵和一百個鐵人軍直屬輔兵。如他這樣的副總班,在整個左營也就只有十個而已。能夠在短短兩年的時間便成為了這等精銳部隊的中層軍官,全憑著他當年在贛州奮勇殺敵,當鄭成功決定組建左右虎衛鎮時,陳凱便從那三百鐵人軍中抽調了一百人去福建,他便是其中之一。